面前的小女孩,穿着破烂褶皱的灰色上衣,沾满灰尘的短裤上有水渍。
她很瘦,似乎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骼。
刘麻无法把她和“神临的童子”联系起来,她更像是难民的孩子。
可这肉眼可见的存在,给刘麻的恐怖感比那孜孜不倦敲着的键盘还要强烈万分。
刘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颤抖的瞳孔紧盯着女孩,后者的视线则在他和黎耀之间切换。
远处的人一动不动,方才被强迫吃下永生肉的男孩正趴在地上干呕。
火光将众人的黑影拉到很长,就像是逐渐朝刘麻这边蔓延过来的黑暗。
“我……”刘麻刚一开口,黎耀抢先一步反问道:“如果我们不吃的话会怎么样?”
女孩眨了眨黑色的眼睛,露出担忧的神色,“那叔叔们就会和住在那边的人一样,活活饿死哦。”
刘麻和黎耀循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挨饿的叔叔们很可怕的,他们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说着,女孩眼中流露出恐惧,她抬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似乎回想到了可怕的记忆。
黎耀继续问道:“他们,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女孩抓着胳膊的双手越发用力,她的眼角流出泪水,但痛苦的表情只持续了一会,她恍惚一下,松开了抱着胳膊的手,然后擦拭眼角的眼泪。
女孩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忘记了,她抬起眼睛,用纯真的目光先后看了眼黎耀和刘麻,问:“你们也要吃永生肉吗?”
“谢谢,我们不饿。”黎耀说完,拉着刘麻的胳膊,两人正面朝着女孩,慢慢往后退去。
女孩和她身后的村民,都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他们就像是傀儡一样,用眼睛目送着两人离开。
燥热的空气,再加上刚才诡异的体验,刘麻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不要轻易回答诡异的问题,虽然我们这没有能感应灵能的诡人,但直觉告诉我,刚才那个小女孩,就是诡异本身。”
黎耀说完,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看来那个小女孩就是关键,她刚才的表现类似心理学的大脑保护机制,会自动忘记痛苦的回忆,我们接下来需要查清楚那个小女孩的信息,越清楚越好。”
刘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她刚才说那边有没吃永生肉的人,要不要去看看?这些吃了永生肉的总感觉把她当成神童了,应该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黎耀朝远处的黑暗看了一会后,把一根收缩的甩棍递给刘麻。
“必要的时候用这个防身,不知道那些人饿了多久,看到我们两个会怎么样。”
刘麻心领神会,人饿到极致,是会互相吞食的。
村子里的房子都十分破败,有种年久失修的感觉。
不少房子的门窗都被破坏,门内黑黝黝的如同阴暗的深海,不知里面是否有等待猎物的伪装深海鱼。
墙壁上已经干结的斑驳红色,刘麻推断应该是血迹。
这村子里恐怕已经发生过争斗,原因很有可能是饥荒,此时刘麻想知道这里的村民在这已经待了多长时间。
而且从村口的尸体来看,吃了永生肉并不是不死的,刘麻根据村民四肢干瘦、仅有腹部隆起的特点推测,吃下永生肉极有可能只是:
没有饿的感觉罢了。
可实际上永生肉无法提供人类所需的能量,所以村民才都会那么瘦。
所谓的永生肉,该是吃进肚子也不会被消化掉的东西,用永生肉塞满胃部,人就可以始终保持一种饱腹感?
这是刘麻的推测,无法确认,刘麻可不想吃那东西,那肯定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很饱,但身体却日渐消瘦,精神萎靡。
刘麻进一步推演,村口的尸体会不会是想把永生肉拿出来,所以自杀了?
走在前方的黎耀一手持枪,一手持棍,十分谨慎,两边的高楼就像是巨人,之间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穿过房区,面前是一个祠堂,门口大开,角落还堆积着红色的碎纸,农村长大的刘麻一眼就认出那是鞭炮。
农村长大的刘麻了解过年的习俗,通常过年村里人都会在村中祠堂聚集,统一祭祀祖先,他们将每家每户的鞭炮连成一长串,制造长达数分钟的普天同庆。
然后再将满地的红色扫到一起,堆积起来。
如今是11月份,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距离去年的年则已经过去太久了。
也许是别的原因?
刘麻没有多想,毕竟不同地方,习俗就不同。
“小心一点,遇到攻击的话反击就可以了,记住,诡异只能通过规则害人,但如果是人的话,就没有这种限制。”
刘麻握紧甩棍,用力一甩,黑色的鞭棍挥出,发出一道破风声。
随着对诡异的了解,刘麻越发觉得危险,在这诡异的空间里不知要应对违背科学的诡异,还要防止在诡异中早已不知变成何物的人。
两人走进祠堂,祠堂的地面是硬的水泥地,里面散落着许多黑色的纸屑。
祠堂内十分宽敞,最里面放着两张长长的木椅,木椅中间是一张高木桌,桌上立着一张画像,画像是一个古装打扮的男人。
画像前有一个大大的烟炉,烟灰满到溢出。
地上有许多的锅碗瓢盆,还有十几个大大的竹筐。
刘麻看着画像,顿时有种错觉,似乎那画像是活的,也在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他瘦骨嶙峋,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着的。
他的脸颊凹陷下去,皮肤褶皱的像是迟暮的老人,他的头上有已经凝结的血,似乎有人将他的头发硬生生从头皮上撕扯下来。
他空洞的目光在看到刘麻的时候,仿佛一下子焕发了光芒。
“啊!啊!!”
男人怪叫着冲向刘麻,后者紧紧握着手中的甩棍,想动手,又怕一棍子会把这骨瘦如柴的人打死。
男人的双脚如同竹竿,还能跑得起来也是出乎刘麻的意料。
男人张开嘴巴,癫狂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食物的饿狼。
刘麻被冲来的疯子吓住了,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黎耀迅速挡在刘麻面前,控制住男人的双手,将男人的胳膊其反锁在背后,就像是警察逮捕嫌疑犯一样。
黎耀的动作十分标准。
“别乱动!”黎耀目光冰冷地说道。
营养不良的男人显然不是黎耀的对手,他发出怪叫,用力挣扎,但黎耀只用单手就握住了男人的两个手臂。
“痛痛痛!放手!”男人很快就无力挣扎,开始大口喘气求饶。
“这村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转头看着黎耀,说道:“你先松开手!”
黎耀一用力,男人就痛苦地哀嚎起来。
“痛痛痛,我说我说。”
从男人口中,刘麻和黎耀得知了一些关键信息。
村里有一户人家,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发高烧烧傻了,如今十五岁。
根据村里神婆的说法,如果他们家的孩子在二十三岁生日前都没有结婚,命犯孤星的他就会克死父母。
于是这户人家不知从哪里买了一个女孩过来,做童养媳,可一天夜里,那户人家不知道为什么把女孩打死了。
也是那天晚上村里突然起雾了,田里的作物全部枯萎,家里的粮食全部腐败发臭,一些饿的不行的人吃了那些腐烂的东西以后,很快就死了。
村里没东西吃了,也没人能走出这村子,等到了白天,那个女孩出现了。
村名感觉是遭报应了,恳求女孩的原谅,女孩说她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不想看着村民们挨饿,互相蚕食彼此,于是拿出了一种吃了就不会饿的肉。
男人一看就知道那肉不正经,吃了肯定没好处,果不其然,吃了肉的人是不会饿了,但解决不了没有进食的问题。
甚至,吃下去的肉还会加速人的衰竭,男人想是那永生肉在胃里吸食人的能量。
有的人试过吃东西,但肚子早就被那块肉撑死了,一旦吃东西就会犯恶心,立刻吐出来,无法进食。
于是就有人疯了,用刀割开自己的肚子,想把肉取出来。
男人说这样做的人很多,无一例外都死了。
刘麻这才明白村口的尸体是怎么死的。
黎耀松开了手,轻轻一推就把男人推开了,男人无力地坐在地上,看上去命不久矣。
“为什么那户人家要杀人?他们从哪买回来的人?”黎耀审问道。
男人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我怎么知道他们,那帮畜生害了我们,死不足惜。”
眼见男人有些不耐烦,黎耀说道:“我们有可能救你们离开这里,但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请你配合。”
男人的瞳孔一瞪,转而又变得怀疑,“真的?怎么出去?这段时间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看你们也自身难保了,哎呀,可惜啊,我死了也没剩啥东西能给你们吃了。”
“我们来就是救你们的。”刘麻接话道:“你可以相信我们,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希望了。”
刘麻的话倒是点醒了男人,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那个鬼东西想让我们吃永生肉,她总说什么叔叔饿了就会很可怕,不饿就好了。”
黎耀把男人说的话一字不落记了下来。
刘麻则是在脑海中分析。
叔叔饿了会很可怕,这应该是在发生饥荒前,可是在诡异发生前,为什么会饿?
“你们村生活条件很差吗?”刘麻问道。
男人不禁自嘲一笑,说:“以前是贫困村,后来扶贫,我们这挨家挨户都建新房子了,还有不少大学生回家来的。”
那为什么会饿呢?
“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们了,人饿起来真是什么东西都不挑。”
男人的话顿时冲击了刘麻的大脑,这句话,有些熟悉。
天天上网冲浪的刘麻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