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丧

半夜,余阳突然睁开眼,眼神由迷茫迅速变的锋利,最后渐渐化为安心。

从三个月前起,余阳就感觉到村子越发奇怪。村子的人气在以一种离奇的速度消失,老人陆续去世,村子里也没有新面孔。按道理来说,这村子就是个空心村,加上规模小,只有二十多户,平日里没有多少人是正常的。至于老者的逝去,也可自欺欺人的认为是偶然,但余阳总感觉村子在变的阴森,像小时鬼片的取景地。

余阳左右晃动脑袋,把注意力放在今天白天该做什么,看手机才三点多,冬天天亮的晚,还有三个多小时要熬,至于再睡觉?见鬼!这三个月醒了就睡不着了。

今天是三爷爷吧,记得三爷爷有八十八了吧?倒算得上是喜丧。三爷爷家三个儿子没一个回来,大儿子在国外工作,二儿子则忙着一个大项目,三儿子几十年前就没消息了,膝下三子,丧事竟全靠邻里帮衬,让人如何能不感慨?上午去帮帮忙吧!

不知不觉天已明,余阳洗漱后,没吃早饭就往三爷爷家赶。按村子约定俗成的规矩,有人去世,村里的人们会自发的来帮忙。

在路上碰到一位老人,脸上沟壑纵横,头发灰白,穿着深红色衣服。衣服样式老,但十分干净,看得出来老人很喜爱这衣服。

“耳奶奶。”余阳大声并恭敬的冲老人喊道。余阳村往上是同一个祖宗,所以对与爷爷同辈的人都可以喊爷爷,奶奶也是同理。

老人抬头迷茫环顾,看到余阳才反应过来,回道:“是阳阳啊!去山里佬那里啊?”

“是啊,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余阳大声回说,暗想“山里佬”应该是三爷爷的外号,至于三爷爷的真名,怕已比人更早逝去了。

“好啊,好孩子,去吧,我先去睡睡觉。”老人颤颤巍巍的走远。余阳想耳奶奶应该刚守夜回来。

三爷爷家是新建的楼房,钱是三爷爷自己一辈子的积蓄。村里人都取笑他道“到老了才知道享受,活该你穷一辈子。”但村里人都知道他怕有一天把钱带到下面去。

刚到了三爷爷家,余阳就发现了异常,一群陌生人在做饭、炒菜、摆桌……还隐隐传来哭声,三个老太太在一旁手足无措。

“常奶奶、李奶奶、凤儿奶奶,这是怎么了?他们是?”余阳快步上前问道。

“不知道啊,他们说是山里佬的三儿子请过来的,我们想就山里佬这破样也没什么好骗的,就让他们来做做看,没想到他们做的挺好的,山里佬的三儿子还在房里哭呢。”一位高瘦的老太太有些意外的说,她是凤儿奶奶

“就是说,阳阳啊,你是不知道刚来时多风光啊!七八辆轿车,一停,车上下来三四十人,都穿同一套黑色衣裳,好风光啊!我三哥哥在下头的日子好过啊!”另一位穿深绿色衣服的老太太羡慕的说,这是常奶奶。

“所以老话说生儿防老嘛,这不就应了嘛!阳阳你什么时候结婚啊?要不奶奶给你介绍一个?”三位老太太中最年轻的人说,这是李奶奶。

“不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了,我努力明年把她带过来给您们看看,您们可要帮我看看是不是好姑娘啊!”余阳了解情况后放下心来,努力收起悲伤情绪,摆出笑脸说俏皮话逗老人们笑,这些天老人们已经受够了同龄人的去世。

“那是肯定的,阳阳你不知道啊,你胖婶就是我相中的,想当初你胖叔还不想要,现在看两口子过的多好,县城都有一套房!”老人们果然将注意转移到婚嫁上,说说笑笑,冲淡了悲伤。

村里或者说农村的丧事,只要是正常去世的,人们是不会有多少悲伤的,大多是说说笑笑,聊聊去世人的风光时刻,说说儿女的不孝或孝顺。

过了一会,三爷爷的三儿子出来了,大平头,一米八的身高,双肩距十分远,像立起的熊瞎子,五十多岁的人,双眼却十分有神,脸上充满悲伤的神情,后背挺的笔直,穿着离开家时穿的浅绿色的军大衣,远远望去,又像寸草不生的山峦披上了新衣。

余阳眉头一皱,心想这三爷爷的三儿子不像常人,多半是当兵的,看这架式还不只是兵。三爷爷的三儿子顺利的加入余阳他们的交谈,余阳也得知三爷爷的三儿子的名字:余国强,很符合当时时代特色的名字。现在在军队任职。

鞭炮放一遍,这是在提醒人该去吃饭了,没放烟花。余国强说时间紧,人下午就烧了带走,但余国强说烧前会走走一遍形式。中午人不多,也不少,大部分都是余国强带来的人。村子里的人带上余阳才七个人。余国强的人手艺很好,菜式也合适,余阳的爷爷奶奶们赞不绝口,又听说余国强当官了,都说山里佬这一脉是起来了。

饭后,余国强穿上麻衣,余阳和余国强的人抬着棺材绕着村子、余国强的车一圈,余国强跪下痛哭几次,众人喊几次“该打”,这形式就极简的结束了。

众人感慨的看着余国强的车离开村口,就在这时,余国强的车突然停下来,余阳感到奇怪,准备过去看看有什么事。一只干枯但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余阳顺着手看去,发现是耳奶奶,她那被岁月摧残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她的另一只手伸手指着余国强车的侧面不远处,那里突然出现一大片黑影,余阳正看过去,只觉眼前一黑。

等余阳再回过神来,感觉手臂一松,低头一看,一只断手臂抓着自己的手。余阳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奶奶……奶奶……奶奶!!!”余阳向耳奶奶的位置望去,不料发现更加惨绝人寰的情景。只见周围撒着大大小小的沾着衣服的尸块,余阳双腿一软,跪在了血泊之中,脑中全是上午和几位老人说笑的画面,张开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作哭声,眼泪似大豆落下。

许久,余阳才压住心中的悲痛,充满愤怒的仔细环顾四周,地上有两片“尸地”,看来除了余阳外再无人幸存。尸块切口平整,大小只有两种,分布也很均匀,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余阳这时才想起打电话报警,这非人的情景不是人的手段,但一定有人负责的,不管是灵异小组还是零零几,他一定要找到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并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在这十二月份的天,有一个青年顶着寒风站在一个小小的村子的村囗,像等着希望,又像在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