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声斜眼看了看温浩。温浩正打着扇子,眼角抽动了一下,说道:“柔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大老远带来的,这是一片心意,怎么可以不收下呢?”温子衿赌气,还是说不要,温浩不悦地说,“你这孩子,没娘管教,越大越不懂事。我替你收了。”从贺伟民手中接过了帽子,后者这才如释重负。不过他是油子脾气,一坐下就忘了刚才的不快,盯着温子衿不断抛媚眼。温子衿对他十分反感,无奈温浩叫她陪着,只好扭过了头不去理会他。
温浩将礼物交给雷爽,转身问道:“贺掌门,几年没见了,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有什么要事?”贺秋声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两支雪茄,递了一支给温浩。温浩抚摸着雪茄说道:“这么好的洋货,多少年没抽了。”贺秋生点头说:“古巴那边的,最好的烟叶。”两人相互点了火,都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的烟圈越变越大,最后交织在一起,又在空气中幻灭。两人惬意地笑着。余三思很少在师父脸上见到这种由里而外透畅的笑容,不禁也觉开心。
待过了烟瘾,贺秋生问道:“你们演戏生意怎么样?”温浩摇头说:“只能是混日子吧。”贺秋生叹了口气,眯着眼说道:“近些年形势好了,那些和尚道士,打着修行布施的名义,骗吃骗喝,大兴土木,到处都是新的道观庙宇,日子过得舒服了。还有更离谱的,这两年兴起了神术,那些有真本事的不去说他,光那些闲人骗子,装成神术大师到处坑蒙拐骗,一天赚的钱够你干几年的。倒是我们这些有真本事的巫阳术士,一味地低调躲藏,像过街老鼠一般,不但不能用来营生,巫阳术也是日渐式微。你说把它发扬光大多好,多用它来治病救人,不仅造福百姓,也能使巫阳显名,让巫阳术士在社会上有地位。”温浩点着头说:“这是吕母定下的规矩,没有说不能治病救人,只是不能用巫阳术来牟利,以防别有用心者借此干恶事,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坏了巫阳的名声。恐怕真到了那步,巫阳术就要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能否传下去都是个问题。这是有过教训的。巫阳教绵延千年,就是一直以来牢守吕母的规矩,不做显教,才能像血管里的血一样,隐在皮肤下面不动声色地流淌不绝。”
贺秋生不以为然道:“世事在变,我们要不抓住当前的机会,巫阳术恐怕要消亡了。现在西方科学传入了,人们对巫阳术的认识会逐渐归为是迷信骗术。第二个是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现实,越来越拜金,巫阳术要是学了不能用来牟利,谁会愿意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抽了口烟又说,“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这个时代,想要把一件事件搞大搞发展,就要让它有利可图。要盈利就不能藏着掖着,藏着掖着,会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巫阳术?不知道就不会相信,不相信谁会让我们治病救人?这让我们学了巫阳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所以我们要宣传,这个时代就要靠包装靠宣传。现在是好女闺中也愁嫁,好酒也怕巷子深,就是要宣传包装,不吹不夸是傻瓜。你看我做服装生意,请女明星郑丽婕做个广告,报纸上一打,街上一贴,再把裤子装个漂亮的盒子,说是她最喜欢的牌子,一下子就价格翻个几倍。”
贺伟民边上纠正说:“那叫邓丽婕。温师叔,我爸这人一点不懂流行。”得意地对温子衿笑笑。温子衿板着脸没有理他。
贺秋生说得兴致勃勃,不顾贺伟民的打扰,继续说道:“我们要抓住时代发展的良机,包装宣传巫阳术,好让人们知道了解接受它。同时允许巫阳术士在不害人的基础上,以巫阳术牟利,进一步吸引更多的人。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有有了钱,我们才能做更多造福社会的事,这也不会违背吕母的初衷。”
温浩沉默不语。雷爽望了望他,摇头说道:“贺教主,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怎么能保证巫阳术士人数多了以后,鱼龙混杂,不出现为非作歹的人呢?你不要忘了嘉庆之劫巫阳的灭顶之灾,不就是因为队伍过于庞大,尾大不掉,不法的巫阳术士聚众作乱,谋取不义之财,又过于招摇,遭到了当政者的反感吗?倒是因为后来的低调行事,巫阳教才能在多次的社会动荡中得以保存,余脉连绵不绝。你现在又重提巫阳显世,大张旗鼓,还要壮大队伍,恐怕又要重蹈覆辙。”
余三思和温子衿两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巫阳术背后有这深远的历史和浩荡的故事,这些老一辈可从没对他们讲过。
贺秋声点头道:“说得好,雷老弟。你所担心的也正是我在考虑的。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让你门支持四派合一。”温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但却低头抽着烟,并不说话。贺秋生又说道:“这是第一步。合并以后第二步,是对教内进行变革,以公司化经营为方向,总教设立宣法会、布法会、监法会,同时制定一系列的制度。你所顾忌的非法之徒借巫阳术做坏事,解决之法就是依靠严格律法,由监法会负责监督,从而保证把老鼠屎从我们教内清除出去。各地则设立分教,允许自谋出路,经营生意。现在这个社会,老百姓早不信做好事这种事,你要不收钱,还以为你是骗子。第三步,搞宣传包装,救好几个人,树立典型,上报纸宣传,掀起巫阳热潮。然后宣法会去各地组织法事、开课讲道,并请一些社会名流来站台捧场,不怕人不信我们。这样壮大巫阳的目的不怕实现不了。要真能如此,那我们就是如吕母一样,成为流芳百世的人,说不定后人能尊我们为圣人。”贺秋生摇头晃脑,说得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