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水月镜花

今天是路明非在日本呆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他回国处理任务的时候。

源稚生巴不得路明非早点走，鬼知道绘梨衣再跟他住两天会发生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绘梨衣的血统这两天居然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不少，每次见她的时候，源稚生都会小小地惊讶一下，如今绘梨衣没有一点病弱的痕迹，就好像龙血从未对她造成任何侵蚀一样。

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中，绘梨衣把自己的镜子递到了路明非面前，路明非拿起了这面小镜子，在心里问了一句路鸣泽，小魔鬼则是很肯定地说精神波动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绘梨衣在一边乖乖地坐着，好奇地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看了半天，他能确定的也就是这面镜子确实是有点问题，因为这个镜子只能映出绘梨衣一个人的镜像，其他人照它只能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影像，什么也看不清。

“绘梨衣，这个镜子是哪里来的？”路明非问道。

“是有一天我醒来之后，有一个藏在电视里的黑衣人给我的，说它很适合我。”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道。

路明非尝试用‘取析’来研究这个小玩意，结果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解析，最终的结果都一样，它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青铜和镜片，没有一点异常。

镜子反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相当漂亮，比一般的旅游纪念品要精致很多，是手工雕刻的，很细致。

“哥哥，你用物理分析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异常。”路鸣泽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出现，“抱歉，哥哥，我忘了你是个炼金白痴。”

路明非脸一黑，“有事说事，别老是人身攻击。”

“唉。”路鸣泽有些无奈地浮现在了一边，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暂停时间，但是绘梨衣还是看不见他。

他伸手指了指镜背的花纹，“喏，那里，顺着我指的纹路，那是个炼金矩阵，嗯……还有点道术铭文。”

路明非将它翻了过来，顺着小魔鬼指的顺序，果然，一抹淡淡的金光出现在了花纹表面，镜子本身也开始释放出淡淡的灰色雾气。

路明非感觉到了这其中有一股隐含着的空间波动。

“绘梨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路明非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对她说道。

女孩点了点头，看着路明非触摸镜面，然后整个人出现在了镜子中。

然后她伸手将镜子拿起来，对着自己。

镜中的女孩出现，她看了一眼身后，对绘梨衣说道：“Sakura是排查一下里面有没有危险，我没法决定他走到哪里，但是我想他一定会见到姐姐和那个人。”

“你不见见他吗？”绘梨衣举起了小本子。

“还没到时候，况且，我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女孩说道。

绘梨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女孩突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我已经见过他了。”

见她似懂非懂的表情，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我们和Sakura的敌人出现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到时候，也是我们命中注定相见的时候。”

而此时，路明非看着周围华丽的亭台楼阁愣在了原地。

不是哥们？这里面怎么这么好啊，外边看着灰雾弥漫，他还以为里边装着一个巨大的精神巨兽，强得没边的那种，结果里边就是这样的地方？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建筑，古色古香，而且跟BJ的故宫的建筑风格很是不一样，虽然都是宫殿的样子，但是风格明显有差异，这里奢华与自然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仿若天宫。

但是这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些建筑并不是原来就被建成了这样，而是拼接进这个建筑群的一样。

路明非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了巍峨的宫门，一个朱红色的牌匾横挂在上空。

等到看清了上面的文字，路明非的瞳孔猛然缩紧。

阿房宫。

路明非当然记得初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篇唐代人杜牧的课文，叫《阿房宫赋》，里面将阿房宫的繁华富丽描述得淋漓尽致，但是后来路明非才知道，阿房宫并未完全修建好。

但是眼前这一幕，确实是直接震撼到路明非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就是阿房宫真正的样子，即使他已经忘记了《阿房宫赋》整篇文章。

路明非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座宫殿，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去闯一闯的，只是可能没那么危险吧，毕竟这是绘梨衣的东西……

宫殿之外的周围全都是雾气一类的东西，他刚刚确实想要离开宫殿门前，但是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给挡了回来，就像是以前路明非玩的大世界开放游戏中会遇到的空气墙一样。

等进了这座宫殿，路明非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他本来以为这里会跟道术中的幻境力量比较相似，结果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跟真的一样，整座宫殿充斥着有点奇怪的氛围，凉亭中有摆好的糕点，人工湖中有游动的鲤鱼，就像是刚刚还有人在这里一样。

路明非立马发动了‘取析’，结果让他更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和这面铜镜本身的炼金矩阵一样，他居然完全无法感知到这座恢弘宫殿的存在。

这么大个东西，难不成也是精神元素构成的？

路明非看着周围的一切，越来越觉得这面镜子不简单，恐怕当时将它交给绘梨衣的人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但是意义是什么呢？绘梨衣本身的精神力量就不够强大，若是需要精神力量强大的混血种来反哺这个炼金道具，为什么要选一个精神不稳定的混血种呢？

难不成是……希望借此逐渐侵蚀绘梨衣的精神，以达到控制她的目的？

“别瞎猜了哥哥，那个炼金矩阵是个传送阵，还带着点防御功能。”路鸣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能进来？！”路明非有点惊讶，他以为这里属于精神世界，小魔鬼应该进不来。

路鸣泽出现在他身边，做了个鬼脸，“哥哥，你这种炼金白痴就不要在这里瞎探索了，对方早就知道你来了，而且已经在等你了哦。”

路明非挠了挠头，想着这尼玛回去必须狠狠地恶补一波炼金知识了，这以后真不能再这么丢人了吧。

“而且，这里可不是什么精神世界。这里也是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一个尼伯龙根……不，跟尼伯龙根还是有点区别的，反正，这个世界很是独特，我此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空间。”小魔鬼接着说道，他抬起了头，看向周围，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是个天才，反正我现在真的很期待和他的见面。”路鸣泽最后补充说道。

“哥哥，还记得我曾经给过你的作弊码吗？Black Sheep Wall，念出它，你就知道该怎么找到这里的主人了。”这是小魔鬼消失前留给他最后的信息。

“Black Sheep Wall？”路明非倒是有点印象，这个作弊码是小魔鬼一开始就给他的，所以他印象还挺深刻。

当时他回归现实，小魔鬼就一股脑告诉他好几个作弊码，但他对这个有种异常的熟悉感。

这是星际争霸里面地图全开的代码，在游戏里面很实用。

路鸣泽特意提示过他，这个码仅限于现实世界使用，要是不小心被拉入幻境或者被道术勾出心魔的时候，可以念一遍这个作弊代码来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儿……也算是现实世界？

不管了，先试试吧，反正也不会少点什么。

“Black Sheep Wall。”路明非念动了这个代码，很快，一条闪烁着金光的线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着这条线飞速得穿过了亭台楼阁，直直地指向了整个建筑群中最高的那个阁楼。

路明非抬头望去，那座塔真的很高，看来，这里的主人，就在那里了。

曹元景此时换了身衣服，这里是他的地盘，身上是蜀锦做的长袍，但是因为他是短发，所以显得很奇怪，但是他本人却不以为意。

按曹元景的话说，这就是他爱咋样咋样，反正这儿也没外人。

但是很遗憾，现在是真有外人了。

刚刚坐在他对面的穿着一身冰蓝色衣裙的女子眼神动了动，开口道：“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这里被人闯了进来，你还下令让所有防御手段全都暂时休眠……你想让我保护你？”

曹元景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别老是这么严肃好吗？你那张脸就跟冰山一样，那个表情跟焊在你脸上了一样。”

他探过身去，伸手，轻轻摸了摸女人的脸，紧接着便捏了捏，最后将她的嘴角上扬，但是他刚一松手，女人的表情又变成了和之前一样的淡漠。

女人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一样，只是静静地跪坐在他对面，绝色倾城的脸上没有一点波动，最后，她动了动眸子，看向了下方：“他马上要上来了，我需不需要避开？”

“没有必要，反正迟早他也要知道你的存在。”曹元景毫不在意地说道，随手从哪里抽出来一张头纱，中心是和女人身上裙子一样的冰蓝色，但是仅仅延伸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也都是白色，像是从哪个婚纱上面摘下来染了个色一样。

他将头纱盖在女人头上，遮住了她的面容，曹元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女人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挺好看的，要是会笑笑就更好了。”曹元景看着她，笑着说道。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女人别开了视线，在桌下的手攥紧了些，“如果找不到，你可以去问一下……”

“我会找到，这些事情，你不必过问。”曹元景说道。

“他马上就要来了。”女子起身，走到了曹元景面前，然后跪下来，伸手在他的衣服上摆弄了一番。

这里的衣服也都是精神力生成的，所以可以随意改变形态。

“汉服右衽，你弄成了左衽。”女子的声音清冷。

“是吗？”曹元景随口应了一声，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女人面纱下的脸，哪怕是从这种死亡角度来看，她仍旧那么风华绝代。

女人没有抬头，眼睛盯着他胸口的衣服，直到收拾好之后，她才起身，然后转身又走回了刚刚自己的位置。

全程，曹元景都没能看到她的眼睛。

“常曦，你真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曹元景最后笑了两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在感慨。

常曦没有说话，只是头一直低着，看着刚刚被自己揉皱的裙角。

路明非爬了两百多阶台阶，终于是走到这座该死的楼门前了。

这座楼和其他的建筑不一样，它占地面积很大，周围其他建筑也离它老远。

但是，它的门口，居然没有悬挂这座楼的名字，只有一副对联。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路明非看着门前的文字，它不是像家庭对联一样粘在门框上的，它是刻在楼门两侧的牌匾上的。

这是李白的诗，路明非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为了表现在既文学社社员的高雅品味曾经发奋背过一段时间李白的诗句，这就是其中一首，而且这首是五言诗，很短，只有四句，但是气势恢宏，可以拿出来显摆。

路明非记得后两句好像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两句诗……

他看了看面前这座古韵十足的高楼，是典型的古典建筑，榫卯结构，四梁八柱。

难不成是在这商量什么阴谋的？

“哟，来客人了？”突然，一道声音在天地间响彻。

路明非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反而还有点奇怪。

反正这儿是现实世界，黑日在这一样能发动，除非是黑王当场复活，不然就算是现在四大君主站在他面前，他现在也是想去碰一碰的。

只有一点……这声音，怎么莫名其妙有点熟悉？

“来者是客，但是要让客人徒步走上来那就是我的不对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然后，路明非就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条……扶梯？

而且还是扶梯，扶梯的另一端就是这座高楼的顶层。

路明非站了上去。

“怎么是你？！”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双手摊着，眼神无辜的曹元景。

“哟，路先生，又见面了，看您这红鸾星动的面相，应该是是寻爱成功了。请坐！”曹元景一挥手，榻上就又多了个垫子，桌子上也出现了一个茶杯。

“怎么样，一百美金花得值吧？”曹元景有些得意地问道。

路明非没回他的话，他现在跟见了鬼一样看着曹元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主人居然是这个家伙。

他完全想不明白要是眼前的人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去浅草寺摆摊算命啊？！

出于礼貌，路明非的问题还是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点了点头，坐在了曹元景对面。

一旁的蓝裙女子拿起茶壶，为路明非倒了一杯茶。

“谢谢，这位是……”路明非这才打量了两眼常曦，问了曹元景一句。

“啊，她啊……”曹元景看着常曦，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女人。

因为她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不算是人类。

“她是我的，嗯……侍女，对，侍女，叫常曦。”曹元景想了半天才给常曦弄了个合理的身份。

毕竟自己这么牛逼，路明非现在一定能看出来自己的牛逼，就算是对炼金术一窍不通的人看到这座阿房宫，也会觉得牛逼。

所以作为牛逼的阿房宫的牛逼主人，有个侍女很合理对吧？

“哦，原来是常曦小姐。”路明非也问候了一声。

但是常曦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就当做了回礼。

“您别见怪，她就这样的性格，连对我都是冷冰冰的。”曹元景笑了笑。

“好。”路明非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茶水，正好有点渴了，端起来就喝了一口。

他忽然寻思起来，自己这把回归真实世界之后，怎么喝茶越来越多了，没事就是喝茶，见谁都是喝茶，他有时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茶多酚中毒了。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问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总是提不起什么敌意。

“我，唉……”曹元景叹了一口气，“路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现在人在这，所以相当于你的精神与这片空间相连了，所以我能透过你的灵魂来看见一小部分的未来，但是你——”曹元景摸了摸下巴，“我只能看到你马上要回国执行个任务，不用说我也知道大概是最近发生的那码子事。”

“所以是什么事？校长那边没有告诉我。”路明非立刻问道。

“校长？哦，昂热校长吗？现在我没法告诉你，真的。”曹元景的眼神十分真诚，“这个事吧……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中国混血种的秘密我们是不能说的，但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所以你很有可能最后会知道……但有可能是在任务执行结束之后，也可能是几个月之后。”

“好吧好吧，一个个嘴都真严实。”路明非摆了摆手，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所以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我的尼伯龙根，我亲手创造的尼伯龙根。”曹元景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又虚幻的。”

“真实又虚幻？”路明非问道。

“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曹元景解释道，“我的血统很低，而且言灵也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奇怪言灵，叫‘彼端行者’，但其实这个彼端也比较局限，就是所谓的镜中世界。”

“镜中世界吗？”路明非想了想，“这个镜中世界能有多大？”

“一般来说就是个不超过一立方米的小空间，大多数时候入口都直接藏在我的口袋里，这样我能从里面掏出来钱包之类的……你就当它是一个哆啦A梦口袋得了。”曹元景闷闷地说。

路明非知趣地没有细问，对方这样透露自己的情报已经是相当信任他了，自己没有理由得寸进尺。

“那绘梨衣手里那面镜子……”

“这个我也没法告诉你，我真不是故意卖关子的。”曹元景又叹了口气，“我今天叹气叹太多了，按我们神棍的说法，这样很损运气的。”

路明非翻了翻白眼。

“哦对，但是我能告诉你那面镜子是我最重要的一个连接锚点，它拥有吸取天地元素转化为精神元素的能力，持有者可以随时调用这些精神力量。”曹元景接着说道，“如果一旦遇到什么难以战胜的对手，还可以尝试祸水东引，比如说把这个难搞的家伙给吸进来，然后我在这里尝试弄死他。”

接着，他两手一摊：“虽然这样只会把我的阿房宫打成废墟，或者干脆我没打过提桶跑路，给你的女孩争取点逃跑时间。”

路明非想着，眼前这个家伙似乎在这片天地中有一定的战斗力，至于有多少还真是有待商榷，但是起码不会像在现实世界一样，一看就是个弱鸡。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把你这个‘最重要的锚点’给她了？”

“唉，都说了啊，这都是命运啊……”曹元景无奈地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夫妻俩的孽缘。”

路明非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呼短吁的家伙，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但是仔细想了想，今天也算是弄出来了不少情报，也就放过了哀怨的曹元景，不再问他。

“那好吧，那我走了，我们回国再见吧。”路明非站起身，“你确定我们在国内会见面？”

“包的呀。”曹元景摆了摆手，“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毕竟我们之间可以是有，”

“孽缘啊！！！”

路明非嫌弃的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呈大字躺在床上的曹元景，转身走进了刚刚常曦为他打开的，泛着灰色的传送门。

“哦对了，那面镜子……那面镜子有名字的！”

“它叫，它叫水月花！别忘了！它叫水月花！！！”身后传来曹元景的声音，路明非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家伙，为什么一直强调镜子的名字？

而且，一面镜子的名字叫水月花？真是个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