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婆婆有精神病?
徐伟知道吗?
如果知道,他怎么能任由婆婆在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
要知道精神病患者的状态是极不稳定的,暴力伤人的事,屡见不鲜。万一婆婆趁人不备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凌俐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明白为什么徐伟要瞒着自己。是担心自己嫌弃婆婆,还是说担心婆婆的病会遗传,不敢说?
一系列疑问就像洒落的弹珠一样,在凌俐的心里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凌俐慌忙搁下手机,兔子般蹿回客厅,倚坐在沙发上。她小心翼翼地屏住起伏不匀的呼吸声,整个身子仿佛被定牢,不敢挪用半分。
动作停滞,五感就变得分外敏感。
余光瞥见徐伟双手搓揉着头上的毛巾,低着头径直走进书房。
凌俐悄悄喘了口粗气,将拎在半空中的心稍稍放了下来,随即被书房中的一幕吸引住目光。
只见徐伟平静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他看见了,却不说,也没有丝毫惊讶。
这就表示,婆婆的病,徐伟不但知情,而且也确实打算瞒着自己。
想到这,凌俐便把冒到嘴边的所有疑问,全都咽了回去。
出了书房,徐伟才觉察到凌俐的脸色不对,他本能地抬起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柔声问:“哪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凌俐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头晕,孕初期都这样,多注意休息就好了。”她努力掩饰内心的慌张。
徐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心疼地说:“这么辛苦,以后再也不生了。”
在徐伟的声声温柔安抚中,凌俐渐渐乖顺了下来。
丈夫总是事事以自己的感受为先,处处体贴,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婆婆这件事,既然徐伟要瞒着自己,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相信,这个理由绝不会对她有害。
然而,凌俐脑海里还是不自主地浮现出那条信息。
“婆婆的病到底会不会遗传?”这个问题就像固执的牛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在她的心里。
要知道,这个问题不仅仅关系着徐伟,更重要的是关系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整个晚上,凌俐一直强迫自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徐伟离开后,她立马起身上网搜那个精神病院的电话,拨了过去。
凌俐以婆婆儿媳的身份,确认了婆婆是真的被送了进去。
可当她想再继续打听婆婆到底得的是什么精神病,会不会遗传时,却被对方以不能随意泄露病人的隐私为由拒绝了。
为了确认婆婆的病到底会不会遗传,凌俐只能尝试着去套徐伟的话,希望他能和自己坦白。
晚饭上,凌俐假装不经意地问:“婆婆在嫂子家里过得好吗?”
可她没想到的是,徐伟居然面不改色地回答说:“挺好的。”
凌俐手中的汤勺僵了一下,汤洒在了她的白色连衣裙上,她赶紧用纸巾去擦,却又不小心把碗给打翻了。
徐伟看着慌乱的凌俐,关怀地问:“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带你去看下医生?”
凌俐笑着摇了摇头,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难道真的是遗传病,所以徐伟才执意要瞒着自己?可他为什么瞒着自己?这样事关孩子健康的隐忧,难道不该是一起积极去应对、解决,才更合适吗?
疑惑一层叠着一层。
那一刻,凌俐多想希望自己有读心术,这样她就能在不惊动徐伟的前提下,找到想要的答案。
不行,她得去一趟精神病医院确认一下。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任何问题。
次日,趁着徐伟去机构工作,凌俐按着搜到的地址,驱车找了过去。
精神病院的选址异常偏僻,车子驶出市区,又在泥路里开了近40多分钟才到达。
凌俐下车一看,高高的围墙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医院的周围除了山,一片荒芜。
徐伟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不怕探望不方便吗?
凌俐来到大门口,以病人儿媳的身份进行探视。很快,有人将她带到了婆婆的主治医生那里。
医生叫温铭杨,大概30多岁,长相平和,但不笑时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凌俐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没什么好感,除了回答问题,都没正眼看过她。尤其是听到凌俐问婆婆的病是否会遗传时,他那双浓密的眉毛间立马凸起一个肉疙瘩。
不过这回,他终于抬起头和她对视,眼神里有责备和淡淡的怒意。
“病人这病,是心情压抑,后天思虑过多引起的。”半响,温医生才收回视线,嘴里慢慢吐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凌俐从他的语气和潜台词中,终于读出了他的心思。原来温医生是看不过自己这个儿媳对婆婆不管不顾,才会是这种态度。
可她总不能跟他解释,自己是瞒着丈夫偷偷来看婆婆的,而婆婆却恰恰是被她的亲生儿子,瞒天过海给悄悄送过来的。
凌俐急中生智,于是装作心事重重,好像家庭矛盾很多的样子,发愁地跟温医生请求道:
“温医生,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唉,我不想让我丈夫知道我来过这里,省得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但我又很不放心老人家,所以,能否请您允许我偷偷看她一眼……家里的事情,我是真的都做不了主,真的太麻烦您了,谢谢您。”
本就皱着眉的温医生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阴沉,说话的声音就像从冰库里传出来一样,又冷又硬:“跟我来。”
凌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弯弯绕绕穿过好几个走廊后,终于来到了病人们活动的空地边上。
远远地,她就认出了婆婆那个瘦小的身子。
此时她正蹲在一颗榕树下,手里拿着一支树枝,在地里戳了好一会儿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才吊一个小东西,仔细观察了起来。
婆婆转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后,突然快速地把那小东西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脸上享受的表情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那是蚂蚁。”温医生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蚂蚁?凌俐忍不住一阵干呕。
“看完了吧?没事就赶紧回去,别影响病人休养。”温医生依旧面无表情,说话不带半点温度。
凌俐默默地走出医院,脑海里满是婆婆在泥地里抓蚂蚁吃的画面。
看来婆婆真的病得不轻,不过这病估计早就得了吧?
徐伟之前总叮嘱自己尽可能避开婆婆,现在又瞒着自己把人送进精神病院,应该是不想吓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徐伟做事向来心细。
想到这里,凌俐开始为自己之前没能理解他的一片良苦用心,而感到一丝愧疚。
回来的路上,凌俐决定亲自下厨,好好做顿晚饭,缓解一下这两天的紧张情绪。
但看天色已晚,她不想再绕路去菜场特地买菜,就索性想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存货。
幸好冰箱里还有一些排骨和时令青菜,以及一条速冻的鱼。凌俐物尽其用,红烧了排骨和鱼,炒了盘青菜,荤素搭配,吃得徐伟连呼老婆好手艺。
他这番表现也哄得凌俐胃口大开,几乎一整条鱼都是被她干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奔波了一天太累了,当晚凌俐沾床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大亮,她才睁开了眼。连徐伟什么时候起床出门的,她都不知道。
睡眼惺忪的凌俐慵懒地支起身子,刚要起床,忽觉身下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凌俐顿感不妙,吓得人立刻清醒,赶紧起床去厕所查看,连拖鞋都没顾上穿。
马桶上,她被底~裤上一抹刺目的红,给吓呆住了。
愣了几秒后,她赶紧起身换衣服,叫了一辆车就往医院赶。
途中,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肚子,不断祈求上天,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可腹部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下坠。
等她赶到医院时,出血量已经和正常的月事差不多了。
医生得知她的情况后,不敢大意,立马给她安排了加急,全程走绿色通道。
一阵检查过后,医生拿着凌俐的化验单,一脸严肃:“你这不是胡闹吗?孩子不想要了也不能自己随便买药吃呀,得来医院处理啊。”
不想要孩子?怎么可能,她做梦都想要!为了这一天,她不知道等了盼了多久!
医生看凌俐一脸茫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她耐着性子和凌俐解释,说她的血检查出含有药流药,也就是说,她在24小时内服用过药流药。
但因为她的身体耐药性较强,现在药流流得不干净,还得人工处理。
凌俐无法理解,好端端的,她的血液里怎么会有药流药?她根本就没碰过啊!
“什么人工处理?处理什么?”凌俐颤抖着声音确认。她想让医生告诉她,是她听错了,也理解错了。
然而,医生并没有让她如愿。
“当然是孩子啊,要是不处理掉,你也会有危险的。”
医生的话冰冷而残忍,凌俐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老天是在开玩笑吗?这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才在她肚里扎根没几天,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初为人母的欢喜,就这么不明不白被生生剥夺了去,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堆手术知情书,催着凌俐赶紧签字,她好赶紧安排手术。
凌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流着眼泪签下了一堆名字,又怎么上的手术台。
她只记得,自己如刀俎下的鱼肉般,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凭那冰冷的器械刺进了她的身体,硬生生地从她的子宫里,拽出了她那还没成型的孩子,再无情地丢进手术台下那一桶令人作呕的血水桶里。
术后,凌俐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鱼一般,无力地陷在病床上。
她空洞的双眼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备孕以来遭受的所有罪。
她是在婚后一年打算要孩子的,可医生却告诉她,她体内激素失衡,很难自然怀上。
体内激素失衡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生活作息不规律,也有的是乱服用药物。
除了最后一点,凌俐几乎占全了。
她本就是知名品牌培训机构的金牌教师,和徐伟开了自己的机构创业后,更是不要命地工作,熬夜备课基本是常态。
为了调理身体,凌俐在开始备孕后,连机构都很少再去了,整个人的全部心思,都是呆在家里休养生息。
近半年来,她几乎都泡在中药里,那一包包、一碗碗气味难闻的中药,全灌进她的肚子里,浸入她每一处的细胞和血液。
可如今,孩子才在她腹中着床没几天,就被判了死刑,而且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叫她如何接受这样的结果?
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她必须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凌俐紧闭双眼,一股恨意在她心底熊熊升起,裹着满腔怒火,在她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医生说那药是在24小时内服用的,而这段时间,凌俐只是在睡前喝过徐伟给她冲泡的孕妇牛奶,吃过自己亲手做的晚饭。
难不成是牛奶?
凌俐摇了摇头,直接否认。徐伟对她怎样,她心里最清楚。
不然就是晚饭?可那晚饭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啊。
对了,那条速冻鱼,那是婆婆之前买的,难道……是婆婆干的?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亲孙子啊!她没有理由害自己才对!
然而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怎么也按捺不下去。
凌俐知道徐伟一直在接济嫂子一家,给孩子看病。难道婆婆是怕自己有了孩子后,不再接济哥嫂家,所以才痛下毒手?
对,一定是这样!
有精神疾病的人一旦偏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婆婆如此丧心病狂的原因,凌俐一瞬间也全明白过来了。
婆婆向来偏爱嫂子一家,可偏偏却在得知自己怀孕后,主动请缨要住进自己家,以照顾为名,各种刁难,甚至还让徐伟和自己分房睡。
她一定就是想找个机会,支开徐伟,下药毒害自己肚里的孩子!
想到这里,凌俐全身被怒火顷刻点燃,连眼睛里都满是吃人的火焰。
然而,这火焰,很快便又颓丧地熄灭了下去。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样?
要知道,精神病人就算杀了人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更何况,她的孩子尚未成型,根本算不上是一条人命。
一想起自己无辜惨死的孩子,凌俐委屈又悲痛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子浸透了枕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徐伟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凌俐根本就不想接这个电话。恨屋及乌,她无法保证自己能平静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和徐伟对话。
然而,徐伟却锲而不舍,一通又一通地打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一般。
没办法,凌俐只好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毕竟,徐伟是无辜的。
“老婆,在干嘛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没什么事吧?对了,你早上有没有好好吃早饭?你和孩子有没有想我啊?”
徐伟欢快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整个人仍旧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开心中。
凌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徐伟。
这样的打击,让她一个人承受还不够吗?想起徐伟得知自己有孕时的激动模样,凌俐眼泪再次失控。
“老婆,怎么了?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呢?”
一直没听到凌俐的声音,徐伟的语气陡然变得焦急起来。
凌俐脑子一团乱麻,嘴巴张了又张,却还是说不出最想说的那句话。
她想让徐伟知道婆婆的真面目,却又怕他知道之后,事情变得更加混乱,糟糕。
急中生智,紧要关头,凌俐突然灵机一动,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