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地头龙

“那钟恺是什么人？”

庄旭继续逼问。

“他是个往戎狄押送兵器的通缉犯！”

县令几乎快哭出来。

“通缉犯？”

庄旭眯了眯眼，猛扇了县令一耳光，“你当我傻呢？一个通缉犯凭什么能让他上山剿匪？重新想！”

此时，手下一个狗腿子凑过来汇报：“爷，或许真的有关系。”

“哦？”

“据城南几个贱民的描述，那小子前天晚上曾去过钟家，跟钟恺两个儿子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人。”

庄旭摸着下巴，“那，他那两个儿子又是什么来头？”

“嘿，一个赌鬼，一个腐儒，两个废物罢了。”

庄旭冷笑一声，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城南走去。

“走，跟我去会会他那俩儿子！”

“砰！”

原本就被李云生一脚踹残的木门彻底宣告报废，庄旭一眼便看见屋里躺在床上养伤的钟志明。

其原本正在温习《孟子》，正读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却忽然听见一声闷响，随后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让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啊呀！尔等是何人，闯我宅邸，要做甚么？！”

但很快，他就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到圣人言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境界。

“给我打！”

庄旭二话没说，先让人把他打了一顿。

钟志明还没弄清状况，就被人强行拖下床，随后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他原本下意识地用书护住脑袋，但想了想，又把书抱在怀里，整个人蜷曲起来，任由拳头往身上招呼。

直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庄旭这才下令收手。

他蹲在钟志明旁边，打量对方身上的穿着，便肯定了其人的身份。

“你是钟志明，你弟弟呢？”

钟志明从一双浮肿的眼皮之间挤出一条缝来，指着某处道：“拿了我的钱，去赌了。”

“你的钱？”

庄旭有些好笑，“那不是你爹钟恺卖命得来的钱么？”

同时，他用眼神暗示身后的跟班，让他去赌坊把钟志刚带过来。

钟志明使劲摇晃着脑袋，“不，不！”

“他是一个卖国贼，他的钱是肮脏的，我只是收着，用圣贤的气息洗涤上面的罪孽，我是在帮他！”

“哈哈哈哈！”

庄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乎笑出了眼泪，回头看向一众狗腿子，同时手指着钟志明。

“都说读书人虚伪，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虚伪的，关键他还这么蠢！哈哈哈哈！”

这群愚昧的读书人，总喜欢用华丽的辞藻来粉饰自己恶心到极致的肮脏！

众人皆笑，刺耳的笑声就像一把把利剑插入钟志明的心中，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刚才读到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对啊！我的道路是正确的，而他们都是错误的，所以我只要坚持自己的路就好了，他们笑便笑吧！

他重新坚定了内心，甚至在自己的心里战胜了他们，于是嘴角竟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来，仿佛他在事实上也早已战胜了对手。

“嗯？”

庄旭愤怒，老子笑你，你还敢跟着笑？

“接着打！”

他补充一句：“别弄死了，也别打坏了脑子，我还等着问话呢。”

拳脚再度落在身上，钟志明却感觉不到疼了，他浑然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他的思想不再和这群庸人处在同一个世界，像是到达了云端，他感觉自己愈发接近圣人了。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没有发出刚才那样的惨叫和哀嚎，这让狗腿子们的面皮大受损伤，于是他们用出了浑身的气力，恨不能将这蠢货拆皮卸骨。

剧痛让他跌落云泥，钟志明终于重新收回了作为人的痛觉，也做出了符合人的本能的行为，他开始痛苦地哀嚎。

于是狗腿子们更加兴奋，这才像话！这才是你堂堂一个蠢货挨打时该做出的行为，而不是装出一副丢掉脑子的样子在这里糊弄我们！

打了很久，钟志明几乎快要被打死了，庄旭这才下令收了手。

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钟志明气若游丝，但他的心智愈发坚定，他肯定对手已经被他的坚韧吓破了胆，决定要跟他道歉，把他扶起来细声问候，然后跟着他学习圣道，遁入孔门了。

庄旭强忍住再打他一顿以至于把他打死的冲动，恶声道：“那个叫李云生的，来找过你，他是什么底细？”

“我不知道……”

钟志明很失望，对方竟然不是来向他问询圣贤之道的，而是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就算他知道，也是不屑于回答的，如果没有周围的打手，如果没有身上依旧剧烈的疼痛，他一定将儒袍一摆，拂袖而去，再留下一句：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这使得他胸中生出了万丈的豪情！

恐怕当年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也不过如此！

可惜现在一切都是空谈，他迫切地想活下去，以至于丢掉一部分他引以为傲的读书人的傲骨。

“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庄旭嘿地一笑，站起身，“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钟志明的瞳孔倏然放大，连忙改口，“不！不！我知道！您快些问我吧，我愿意回答！”

话音刚落，他又后悔了，因为圣人说过，“信，大人之略也”。

可他没有做到，所以他懊悔了，懊悔自己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也没有宁死不可折节的风骨。

千百年后，史书上对他的评价一定不会太好，或许是“无信”，或许是“胆小”。

噫！真是该死！

庄旭意味深长地笑着，他杀了很多人，尤其是迂腐的读书人，自然能咂摸出钟志明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以及为了避免与死亡相见，而做出的一切疯狂的、不择手段的、违背伦理的举动。

如果现在让他破坏掉与他母亲的伦理关系，他一定把裤子当做一生之敌，以寻常武者都做不到的速度扯碎它，再上演一出圣人决计不会看得下去的大戏。

庄旭曾亲眼见过。

只是很可惜，人到了这一步，所说的话也就全无可信的价值了。

庄旭随意地摆了摆手，彻底宣判他的死刑。

“不要！不要！”

钟志明的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他还未曾有功名在身，他还要以文字平定天下，实现孔圣他老人家未曾企及的理想！

庄旭不再理会钟志明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走出门，从小弟手里接过来一支海外传过来的烟卷，狠狠吸了一口。

他很享受吸完烟卷后的那种如登天界的感觉，尤其在杀完人之后，一边闻着血的腥香，一边抽一口烟卷，这样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以至于抽烟之前一定要杀人取乐才行了。

钟志明被打成了一摊肉泥，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