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阔别昨日。

坐标：redemption医院。

连接上下城区的医院，坐落在离上城区最近的地方。

人流最多的地方不是快乐的地方，而是痛苦的地方。医院就是符合这个标准的代名词。

模糊间她听到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没有人给她的世界带来色彩，她只能看清楚灰色色块拼接起来的人们围绕着她，植入新的皮肤组织，换新神经和躯体的线路，然后缝合，为她遮掩可怖的伤痕。这些都只是为了带来生还的可能。

她感觉声音像字幕漂浮在自己的眼前。

很快她又合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医生和护士在屋外来回走动，已经苏醒的绯克斯看着自己满身的绷带和面前的男人。

视线里的灰色已经被调整为正常模式，她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看见这个世界。也能看见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双和她一样的机械眼睛，无机质的灰色是一种特征，而中心的红点更是做实了这个结论。

这样的氛围下，得有一个人学会开口。

于是绯克斯问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个人芯片和私人资料塞给她。这是让她午夜时分险些丧命的凶手之一，而他显然是一个帮凶，或者——他才是那个试图让她有去无回的幕后黑手。

绯克斯没有再看男人，她打开那卷资料袋，抖出里面的东西，除了芯片和资料，还有另一份入职邀请，映入眼帘的是“特别行动侦查小组“的烫金字样。

她没有打开，只是问为什么是我。

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灼热的目光昭示了她内心的愤怒，但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对她而言这是无妄之灾，而不是机遇。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工作赴死。更何况是一场没有事先说明的赌注，但凡她没有按照正确的思路做决定，她就真的会死无葬生之地。

男人也不生气，被质问后优雅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那是陪同家属的专座。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面积移植皮肤组织，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绯克斯小姐。加入我为你提供的工作组织，我能为你承担这笔费用。我知道你目前没有这么多钱，这是你的把柄。大裁员重点打击了城市规划行业的员工，毫不吝啬的说，我甚至救了你一命。“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想你只能被追债了……当然追债的官方组织会不会顺手除掉你我并不肯定，海阿斯氏族的手段一向恶毒……哦，你可能不太明白这个名词指的是什么，那我换个说法吧，上下层的信息差毕竟比较大。我猜你也想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成绩良好又占据优势的员工你会被“咔嚓”的剪掉。“他凑近绯克斯的脸，无机质的两道视线互相碰撞，他仍旧保持着笑意。

“我是瑞文特，西部地区的领导人。刚刚所说的海阿斯氏族是上层的学名代表词，听起来不太礼貌，不过我们西区人更喜欢称呼他们为寄生虫。不久前它们颁布了裁员计划，针对了从事城市规划行业的发展。因为这座地面城市的秘密在被一点点发现。”他走到窗前，拉上白日的窗帘，遮挡了光芒。

“但地面的秘密和地面无关，有关的是天空上的上层人，海阿斯的秘密...这些你不需要知道的太早，你的知识库里应该只有海阿斯救世主的论断。但接下来我要向你展示的是和你有关的东西。”他将双手合十，很快手中的缝隙出现了一只眼，他身后飘出先前在鬼城的拿到的三角形，清脆的铃声响起。那还在围绕着瑞文特旋转的三角形很快浮到合十的双手前，那只眼睛出现在三角之中，眨眼的片刻开始不停的旋转。

金色的纹理在空中扩散，很快编织成一个更大的三角形。三角形如同水面显现出绯克斯的身影，很快她发现这不是身影、而是以她为主角的记忆。

是她不知道何时被抹除的记忆。

“你出色的完成了前公司指派给你的工作，探究下城区底部的是否需要更新加固。”

画面中的人在迷宫般的柱子间游走，尽心尽力的抚摸每块需要被检查的墙面。

“但很快你和你的团队发现了不对。你负责的北部地下地区有各种特殊的连接，用于某种供应。”

那人走向了角落的位置，拿起了一块停止供能的人造水晶，绯克斯发现这块水晶和夜游神身上的要渺小的多。水晶在手上不停的颤动，最后爆炸引发了塌陷，画面中的绯克斯被炸毁了一半身体，手里死死的捏着那块水晶。

“你如实的在出勤报告上写明，却不想...那些是使北区空间数据混乱的地下装置，北区的领袖为了减少上层监视做的手脚，你就业的公司直属上层，这份报告递上去后、北区领袖虽然没有下台，但仍旧被请上了上层。”

画面出现在绯克斯躺在手术台上，脑内的芯片被提取出来更改。炸毁的地方被线路填充。“移植新的细胞失败后他们选择将你改造，你变成了一个特殊的个例，你的身体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和谐接纳了身体里的异常，尤其是脑子里那块芯片。所以你很快的收到了辞职信，因为发现了能够让上下层起矛盾的方式。”

画面消失在空中，绯克斯抬头看他，这次不再是为什么，而是所以呢。

“你私自保下我是上面的意思，还是你的私欲？“

瑞文特笑了笑，她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他也等待着为她回答。

“和上面有关，你实在是太特殊了，绯克斯小姐。你的银发是一种象征，编成辫子的数据接收管更是你的独特之处。这次的考核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搞砸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没有发现你异于常人的能力吗，小姐。“他看着绯克斯，用一种难以说明的晦涩目光，那目光里或许有少量的欣赏，但更多的可能是悲悯和唏嘘。

三角形飘荡到她的面前，带起了她的银发。她伸出手触碰框架中的眼睛，铃声在空气震荡出光圈。

“已经替我选择好了未来的路，我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三角形被她推开，露出她的那双眼睛，绯克斯通过三角形的镜面反射发现了左眼的异常，本来应该同为银色的无机质变为了绿色，这个型号的眼睛，她只在军方机构上见过。那只绿色的眼睛为她增添了一份冰冷，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瑞文特，手猛的抓住三角朝着他掷出。

“你是北部人，咬字的末尾的带一点卷舌的口音。我有段时间和西区的工作人员对接过，你知道西区需要防守沙外生物，普通居民身上经常带有硫磺味，这种硫磺味是无法洗去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就没有这种气味。而且西区人说话比较直接，因为他们在上战场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话可以留给队友，不论是当地的主理人还是居住民，说话都没有你这么…拐弯抹角还要我猜。”绯克斯靠着病床用手臂支起脸颊，慵懒的看着为了保护三角形而展露出不凡身手的瑞文特，面前的男人有些无语的抱着明显看起来晕头转向的三角形，瑞文特叹了口气，向绯克斯出示了他的工作牌。

瑞文森·科里塞。隶属于北部地区军事行动部门。

“市长的弟弟。”绯克斯看着他的工牌，重复了科里塞这个姓氏。

“你的哥哥在上面被问责，你在下面替他搞小动作，我不做危险到头的事，说清楚为什么是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加入你的团队和你狼狈为奸。”

瑞文森抚摸过三角形的边框，框中的眼睛不停的摇晃。他笑了出声，明显对绯克斯的举动十分满意。

“我们需要你的加入，因为你过于特殊。你的身份和存在都十分特别，北区需要人才推翻上层的统治。”

三角形在空中播放影像。绯克斯看见一个人穿着华丽的身影踩在人的背上，然后缓缓地往下行走，她的那张面容绯克斯曾见过的。是鬼城里面的幻影女人。

“这个女人名叫切西娅，来自上层，是上层红极一时的大明星。也是负责上层人娱乐节目的刽子手，她曾经来到地面监督新时代梦工厂的建造，但裂隙很快从中滋生。她所做的就是用人去填补裂隙的缺口，减缓裂隙的扩大。新时代梦工厂建立在北区，所以用的也自然是北区人的性命。

她为上层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餐厅，在这里，有数不胜数的人被食用，沦为上层怪物的盘中餐，没有被处理干净的残躯会成为裂隙之中的食物，然后增长裂隙怪物的强大。”

三角反转之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张看起来怪异非常的脸。五官似乎是拼凑出来，挤在一张脸上十分违和。

“这是前任南区负责人，一个十成血都流着海阿斯氏族细胞的上城人。如你所见，它看起来并不像人类。因为它们根本不属于人类文明，他用了血腥的手段缝合出了这张脸。他为上层做的就是迫害南区人，对南区人民做服从性测试，一步一步让他们默认这些迫害是合法的，让他们麻木，在潜意识里祈祷死去。你知道吗，南区孩子学的第一课就是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三角似乎还要反转，但被瑞文特制止了。

“北区作为四大地区中唯一和上层有链接通道的地方，受到的灾难自然也比其他地方要猛烈。但这些伤害都不是天灾，不是沙外生物带来的，而是人为的，包括裂隙也是人为扩散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来自上面。我们要做的只是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他们的暴行。”

他指向头顶。“作为人，我们受到了外来物种的剥削。我们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而你，是我们能够看到的新希望。你来自...我们愿意为了那两个模糊的字眼，赌上科里塞和北区人的性命。”

绯克斯没有听到那两个字，她朝着瑞文森发出了疑问。

你说了什么。

瑞文森重复了，但她仍将没有听清，不知道何时飞到她身边的圣三角在摇晃着，发出铃声。

我听不见那两个字。

绯克斯感到困惑，她看着在她身边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三角形，突然想起来她从没问过这是什么。

会和这个有关吗。

她看向瑞文森。敲了敲三角形，示意他告诉自己这个东西是什么。瑞文森松懈下来，目前的场面他处于主动，他愿意透露一点特别的消息给绯克斯。

“这是圣三角，连接空间和空间之间的工具。不过目前，我们对它的开发少之又少。它是市长从上层带下来的东西。海阿斯人无法驾驭它，但人类可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你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城，我想原因值得一提，它充当了你的最终考核任务，引导你走向前路。如果你没有将它带回，我们会介入鬼城，将它带回。但是你将它带回来了，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在你的身上寄予了厚望，绯克斯小姐。请答应我的请求，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绯克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的心里有些松动。如果说自己跳出一个坑的选择是跳进另一个坑。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蠢，但目前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些看不见未来的选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秘密还有谁知道？

：这些只有少数北区人知道。

这会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决定吗。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让它有结果，如果是微小的，它也会鼓励之后的人做出和我们一样的选择。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推翻这种统治。

......

加入特别行动侦查小组之后呢，我需要做什么？

她问出最后的问题。

解决一些你才能解决的问题。

瑞文特回答她。

什么叫...我才能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