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景致,少女一瞬间有些茫然,但随即变得欢欣起来。她来到桥上,身侧走过来来往往挑着花灯的游人,河下是欢快游动的红鲤,天空不时炸出绚烂的烟火,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新奇,令人陶醉。
忽的,少女用衣袖轻轻掩起口鼻,低低的咳了两声,她歉然的四顾一圈,见没有人因自己扰了兴致,才放下心来。反倒河岸放河灯的少年一时为着西子捧心的姿态所吸引,差点失足落入水中,少女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不再看他,向前走了两步,扶在栏上,低头去看桥下河里的游鱼。
“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何故加害于我”
少女寻声转身望去,面前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郎,书生身后背着一个十分古朴的书箱,身如青松般立定,只是这读书郎右手攥紧胸口的衣物。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少女呆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得明白方才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应道:“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不曾加害任何人”许是说的太急,少女又低低的咳了两声,酥胸微喘。面前这读书郎与少女的对话声音并不大,但可惜书生与佳人总是格外惹眼。身侧已是围了不少人。
那读书郎听完少女的回应,刚欲在开口忽得胸口像被人狠狠重击一拳,身子弯成了长弓,双手齐齐攥紧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双眼外凸:“好……好恶毒……的心”接着便是倒地不起。
众人哗然。有大胆子反应过来,上前摸了脉搏,探了呼吸,面色铁青道:“已无了生机”
…………
已是数日后的县城衙门,县令许城正了正官服,跨步走向堂上坐定,低喝一声:“升堂”
满堂顿时炸起低沉响亮的“威武~”,配上堂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倒也煌煌正大。
衙门外人头攒动,已是聚了不少人,许城深吸了一口气,扔下一道令牌。道:“召,谢婉君”
随即衙役便押来一名女子入堂,女子不过十四五六。着一袭素白衣裳,虽面容憔悴,却难掩其绝代风华,配上那浅浅的两道泪痕,可谓是人见犹怜。
然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县令许城眼底深处除疲惫之外更有的一抹莫名的惊惧,他微不可见的向左手边瞥了一眼,那里有帷幕遮掩隐约有一道身影,他便强打起精神,只盼早些完成任务。“堂下何人,现居何处”许城喝问。
女子委身而坐,如同秋风中倔强的残菊,婉声回道:“小女子名叫谢婉君,现在蛤蟆陵下住”
堂外众人无知并不觉有异,唯有许城心中不禁袭上了一阵恶寒。蛤蟆陵,这本该湮没在历史中的三个字。
北朝未覆灭之前,京都安京可谓世间第一都城。
安京城郊西五十里外有一座山唤青浪山,京都脚下纵使在无可圈可点的景致,要混上名山仙山的称呼却不要太容易,然而这青浪山却着实古怪凶险,十户上山游玩的人家到有七户事后心染恙疾。
天子脚下,天下第一都旁,有如此穷山恶水,上面便有了动作。术士方士,祭神拜山,来回不下百次,却并无甚用。之后一度传出要踏平青浪山的传言,也或因这番缘故,不久有人从山上带下了第一只金蛤蟆。青浪山下有黄金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这黄金多么的诡异,山水多么的凶险,却终究抵不过人们心中对“财”字的贪欲,起初是几位将军公侯,后来是北朝皇帝自下诏,组织官府开采。
彼时北朝大厦将倾北朝皇帝以为这是天降祥瑞,自然肆无忌惮,不疑有他。底下的百姓纷纷涌入这青浪山下,以掘金为生,久而久之建了个镇子,便换作蛤蟆陵。
然而这蛤蟆状的大金块终有挖尽的一天,北朝也终是回天乏力蛤蟆陵,青浪山,安京便也一齐随着北朝覆亡而覆灭。
而据隐秘的记载,那压倒北朝最后的一根稻草,使安京几十万人尽皆丧命的大疫源头,便是蛤蟆陵。
时至今时北朝覆亡已有五百多年,历史不可追溯,此地的百姓更不会想到他们脚下的土地曾经如此辉煌又如此凶险。而身为县令的许城,也只是偶然看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
收回思绪,许城肃穆的开口:“谢婉君你可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
谢婉君摇了摇头,声音格外倔强:“我,我不曾害人杀人”
许城面上没什么反应,接着道:“召在场人证”
不消多时,衙役带着一位老叟上来,老叟看了一眼谢婉君,当即向堂上跪倒。
许城开口道:“当日之事速速详细说来”
老叟便道:“小人昨日与孙儿,在桥上赏灯,见公子与那姑娘并未有任何接触,公子倒地之后,那姑娘更是要上前来救治,未有害人之行,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愿大人明察”
这番话显然说出了围观众人的心声,没有人想见这楚楚可怜的姑娘平白蒙受冤屈,衙外人群嘈杂的起来,然而许城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老叟起身静立一旁。
“传仵作”许成继续道。
一名三十好几的汉子快步走上堂来,磕了个头,得到许成示意便禀告道:“属下已详细查验过尸首,尸体并无任何外伤,五脏六腑也未见异常,应,应当是突发心悸而亡”
事实上检查了读书郎尸身的却另有其人。
当那仵作解剖尸身后,发现那胃腔尽无一片叶一粒米,便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终究是自负胆大之人继续解剖下去,直到看到对方胸口的一摊碎肉时,长嘶一声,怪叫起来,直言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体表无一丝一毫的外伤,心脏却碎成这般模样,倒是遥想到古籍中的有过记载,顿时不寒而栗。
这仵作唤来自己的徒弟,令之后的案子由他顶上。自己第二日就逃到三十里外的平安寺去了。
许城与这帮人早已熟落,平素知根知底,加上此案实际上已不归他管,也自是默许。
见堂下汉子说毕,心下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堂下女子却未杀人了,那么待本官在问些事情便要放她离开”
接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退堂”
外面众人虽对这结果满意,但一切发展的太过顺利,太过迅速,仔细回想一下却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就这一愣神,几位衙役便上来赶人了。
此事便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