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历代皇帝、诸多嫔妃居住的北宫。
一处昏暗小室中。
“中常侍,那公府征辟的试卷,小人昨日便衣,亲自跑了一趟您说的那处府邸!”
“只是...那赵广陵看到试卷之后,勃然大怒,怒斥了小人一顿,便将小人给赶走了。”
有个年轻无须、面色白净的小黄门,跪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那试卷呢?他收下了没?”年过五十,却精气神十足的赵忠坐在尚未,捏着公鸭嗓,神色低沉,闷声问道。
“还在小人手中,赵广陵执意不收,还高声呵斥,小人怕引起行人注意,便仓促逃了回来。”
小黄门神色恐慌,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捧出。
赵忠看得小黄门捧出竹简,顿时勃然大怒,直直起身,一脚便将小黄门给踹飞出去。
“吧嗒!”
竹简跌落在地。
“蠢货!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赵忠怒骂一声,再次坐回。
“他不收,你就不会找个机会,把竹简扔在了赵府之中吗!”
“非得把竹简给我带回来?!”
被踹飞的小黄门,连忙爬起,面上一点儿愠怒都不敢有,也不敢将身上的灰尘擦去。
只是再次伏在了地上,将那跌落在地的竹简捡起。
双手捧在了头上,在地上如同蚯蚓一般,蜷缩着一拱一拱,再次靠近赵忠。
“小人愚钝,误了中常侍大事!”小黄门声音发颤,高高举起竹简。
“还请中常侍恕罪!”
“蠢货!”赵忠冷哼一声,怒骂不已。
“那赵苞不收,你就去寻我那族侄,我听族人说,我那族侄,也是个蠢货,标准的二代纨绔,整日遛狗斗鸡,不学无术!”
“赵苞脑袋中真是进了浆糊!他家孩子什么德行,能不能过公府复试,他心里就没点数?”
“非要跟我犟!为了点儿名声,连我好不容易才讨要到的答案都不要!”
赵忠满脸恨铁不成钢,好心被狗咬。
那年轻的小黄门跪伏在地上,不敢去听,只是颤抖不已。
看见此状,赵忠又是勃然大怒,飞起一脚。
“还留在这儿干甚么!”
“没听到我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把这竹简给我那族侄送去!”
“要是因为你,我那族侄没过复试的话,你就莫要在这北宫待了!”
小黄门被踹倒在地,再次蜷缩起来,满脸恐惧。
“是!是!是!”他口中应诺不已。
而后,不等赵忠再次发话,这小黄门,便连忙逃也似的,出了小室。
看着小黄门拿着竹简离开。
赵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中若有所思,低声自语。
“不过...”
“那下邳国相倒是给我面子。”
“一年一个的孝廉名额,不给他下邳的一众世家,反而给了我那蠢货族侄。”
“也难为他硬是找了一波贼寇、商队,给我家那族侄赚名望。”
显然,这赵忠对于传闻中,自家族侄,以十敌百的战绩,丝毫不信,认为这纯纯是找人演戏给演出来的。
完全是为了讨好自己罢了。
“赵冲!”赵忠摸着自己无须的下巴,思索着,却忽的冲门外喊了一声。
“大人!”自有个神情恭敬的小黄门,躬身走入。
“咱家那蠢货族侄,最近要举孝廉,考复试,你留意着点儿,多帮衬些。”
“莫要让他浪费了这个名额!”
“诺!”赵冲恭敬应诺。
“还有...以我的名义,去给那下邳国相,私下送上一批财货,问问他接下来,想去哪里任职!”
“诺!”赵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动声色,再次应诺。
“去吧!”赵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赵冲躬身,缓缓走出小室。
直到出了小室许久,方才缓缓直起腰板。
来往的仆从,见得他,皆是眼露恐惧,连连避开,若是避不开的,则是恭敬行礼,不敢抬头。
赵冲没有理睬这群仆从,只是眼中妒意十足。
“赵峻?”
“这么年轻,便举了孝廉,要作郎官?”
“大人可真是偏心!我在宫中足足十余年,也没见得大人给我谋甚么官职!”
“凭什么,那赵峻,一来便能举孝廉,入仕途!”
正当他妒火中烧。
数声嬉笑响起,迎面而来的,却是又一批小黄门,迎着仆从畏惧的眼光,笑嘻嘻地朝着赵冲走来。
“不若把消息透漏给张信他们,让那群无法无天的阉宦子弟,去试试这赵峻的本事!”赵冲眼球一动,却也是挤出一抹阴险笑容。
“没本事的话,还是趁早滚回甘陵作他那纨绔子弟,莫要与我争宠!”
直直到这群阉宦二代子弟们结伴离去。
那群低头畏惧的一众仆从,方才松了口气,再次行走办事。
......
“赵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你愚钝吧,你进步倒是颇快,大多数经文、律法,你读上一遍,便能明其意。熟读数遍的话,便能轻易记住,还屡屡对经文有自己的理解。”
“倒是让雍自愧不如,十数年经文白念了!”
简雍满脸感慨地看着赵峻,像是看到了什么天才一般。
“可若是让雍说你聪慧,是个读书种子的话,雍又属实昧不下这个良心。”
“哪里有读书种子,官宦之子,十七八岁了,连字都识不全的?!”说着,简雍的神情,又复杂了几分。
还是原本的那个后院。
还是那个稍显逼仄的小屋。
赵峻面前堆积的一座小山,此时已经去了小半了。
按照这个速度,在举孝廉的公府复试之前,赵峻拿下这些竹简,说不得还真的是极为轻松。
简雍立在赵峻身侧,权作老师,看着赵峻翻阅竹简的速度,时不时的请教,神情复杂。
而赵峻听得简雍的言语,只是嘿嘿笑了一声。
简雍看着赵峻的速度越发的快,请教的次数,却是越发的少,面上百味陈杂。
“你昔日,在甘陵都做了些什么!”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色。
“不会真的是天天飙车,夜夜笙歌吧!”
“当真是亏了这读书种子了!你家父亲,赵广陵,竟也没管你?”
赵峻倒是不以为然,边看书,边解释道。
“我家父亲,自我十三四岁时,便远赴广陵任职,去作那广陵令了!”
“我又是自幼丧母,家中只有大母一人相陪,对我严加管束。”
“可大母毕竟年迈,冀州之地的游侠风气又盛,族中有不少年轻族人混迹游侠,峻看着心痒,也便趁着大母不留意,偷偷摸摸地混迹其中。”
“因此荒废了学业。”
“不过...这些书籍,大母先前都曾让峻背诵理解过,峻今日不过是重拾旧物罢了,如此才能进步得这般快...”
“宪和不必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