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王会立刻登基吗?
这个问题,殷蛟其实也蛮好奇。当天晚上,父子二人在临淄王府用膳时,殷蛟开口询问。
“父王打算何时登基?”
尽管皇宫已经被控制,天子也已经自杀。但是临淄王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入住皇宫,而是派遣陈不识率军严密控制皇宫。
至于他,则带着儿子居住在长安的临淄王府。
“你也认为寡人应该立刻登基吗?”临淄王用长箸夹起一块熟透的牛肉送进嘴里咀嚼。
“众将都认为父王应该立刻登基。”
“我问的是你,不是那些外人。”
闻言,殷蛟用大拇指抹掉嘴角的米粒,思忖道:“在我看来,最好等一等。”
“为何?”
殷蛟整理措辞,解释道:“虽然天子自尽,长安已经尽在掌握。但是说到底,关中我们并没有彻底控制,天下各郡县官吏也没有完全臣服。这个时候登基,不利之处甚多。”
他们是胜利了没错,但是从打进长安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叛军的身份。
想要坐稳这个天下,那就必须要天下人臣服,尤其是各郡县官吏臣服。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臣服,但是最起码要各郡县做出臣服的姿态,不要搞出此起彼伏的‘勤王大军’出来。
至于完全掌握所有郡县,那得用时间来消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眼下最关键的,无疑是稳定中枢。
而想要稳定中枢,则需要那些彻侯勋贵大臣配合。
想到这里,殷蛟建议道:“父王不妨先扶持一个傀儡,以做过渡之用,用来稳定中枢。我军多次大战,急需修生养息。先拿傀儡暂且堵住天下非议,待我军恢复战力,完全控制关中之后,再行废立也不迟。
此外,若能收降朝中重臣更好。这些人或许不是忠心于我们,但只要他们配合父王行事,则能保证关中不乱。
中枢稳定,天下就可以慢慢收拾。”
好孩子,真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
原以为这个儿子或许也会急不可耐的劝自己登基,没想到在如此大胜之下,他依旧还能保持清醒,认真分析局势,并提出有利的看法,真是难得!
临淄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想要稳定天下,需要做到两点。你方才已经说出一点,还有一点,蛟儿,你可知是何?”
两点?
已经说出一点?
不用想,殷蛟也知道说出的那一点,指的是彻侯勋贵大臣的配合,至于剩下的一点。
“名分?”他试探着问。
临淄王十分满意的点头,“不错,名分。
虽说我们不一定需要这个东西,但是现在必须要有。只要有这个名分,地方郡县就没有借口闹事。此谓之表。
至于里,则是你所说的,需要那些彻侯勋贵大臣的配合。
如此,表里合一,我们就能暂时稳住天下不乱。待他日收拾朝堂之后,我们便能慢慢将地方郡县官吏挨个收拾。
如此,这个天下才真正属于我们父子。”
他们名为举义,实为造反,一旦急不可耐的登基,等同于坐实自己造反的身份。
到时候,指不定某些死忠殷祁的郡县官吏就会起事,那样就会很麻烦。
不是说他们怕那些人搞事情,而是现在应该先稳住中枢,等到他们完全坐稳关中,掌控朝堂之后,谁搞事,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直接派兵灭掉谁。
此外,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状态,有利于刚刚杀进关中的临淄王。
毕竟,软刀子割肉,远比硬杀带来的影响要小。
简而言之,现在临淄王需要稳定,需要时间掌控关中。
等到临淄王完全拿捏中枢,朝堂大臣相继臣服之后,再对地方郡县动刀子,那就可以随时动手,不必有任何顾虑。
否则,在既没有中枢大臣配合,又没有地方郡县官吏效忠的情况下匆匆登基,那样一来会留下各种隐患。
现在,得先打扫‘关中’这间屋子。
殷蛟道:“父王要的名分,只怕符太后不会给。”
天子死后,符太后的意思,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天子的意思。如果符太后愿意配合临淄王,那么正统名分便有了。
可问题是,殷祁死在临淄王手里,面对杀子之仇,符太后怎么可能配合?
“慎皇后那边只怕也不容易,若是能抓住殷掣,或许还有机会。”殷蛟又说道。
很显然,从临淄王的话里意思来看,对方也不想立刻登基,而是在考虑先扶持一个傀儡,行摄政事。
这样的话,就需要太后或者皇后公开颁发旨意,‘指定’殷祁的某个儿子做傀儡皇帝。
只是,因为殷祁的死,她们不一定会配合啊。
临淄王见儿子陷入苦恼,当即提点道:“其实无论是名分,还是稳定中枢,我们手上都有一个人能提供帮助。”
闻言,殷蛟眨眨眼,而后猛然想起一个人。
“符亚戊?”
“不错。”临淄王点点头,说道:“符亚戊若是配合我们,则朝堂能稳定七成。他到底是高皇帝老臣,身兼外戚、勋贵、彻侯等多重身份,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极具名望,他若是愿意臣服,则大事可定。”
殷蛟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旋即疑惑道:“可是,他会配合吗?”
说到底,他可是殷祁的舅父啊。
“会的。”临淄王一笑,“他若是死忠天子,战败之后决计不会苟活。现在,我们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难怪之前要留着符亚戊,原来还真有作用。
不过,殷蛟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是很熟悉,对符亚戊也看得不怎么透彻,因此不好下定论,只是问道:“太后那边,符亚戊能说服吗?”
提起这一点,临淄王也没什么把握。毕竟,他杀了太后的儿子。
“若是太后不配合,那就只能考虑皇后了。”临淄王道:“慎去疾在我们手上,慎氏一门生死都在我们手中拿捏,或许能以此为要挟,迫使皇后配合。”
“若能抓住殷掣,皇后应该会配合。”殷蛟说。
对此,临淄王不置可否,他拿起丝帛轻轻擦拭嘴角。
“不必担心,若是她们都不配合,我们不过是要费些手脚收拾一番罢了。只不过,能安稳过渡最好。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争取一二。”
“孩儿明白,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战场之上,杀人可以达成目的。但是朝堂之上,杀人未必可以达成目的。相反,还可能导致事态恶化。”
“善!”临淄王欣慰一笑,儿子从没有令他失望,每一次说的话都很有参考意义,绝不是无的放矢。
之后,父子二人又经过一番商讨便各自回房休息。
临行前,临淄王嘱咐殷蛟好好休息。
虽然儿子的伤势正在恢复,但只要一天没有恢复完全,他就会时刻叮嘱。
对此,殷蛟自然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