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我们在发芽
- 谁还在造谣我不是人类
- 午夜我梦见月光
- 3101字
- 2024-11-22 22:59:55
秦鸦在“棺材”中躺下,随着细微的嗡鸣声响起,“棺材”开始运作,在仪器的作用下,他缓缓陷入沉眠——
然后,床上的你睁开了眼。
是提前设好的闹钟叫醒的你。
你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关掉闹钟,眼神涣散地看向墙上的日历。
日历上,代表了今天的那个格子被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你盯着那个红叉努力思考了会儿,才想起今天是早就定好的,进行那场实验的日子。
于是你的心情愉快起来。
甚至有种丰收的喜悦。
因为计划即将达成,因为研究进度说不定会因此往前推进一大截。
你向来不在意虚名和物质享受。
可如果这次实验成功了,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你将作为先行者,为人类迈出坚实的一步。
这是你此生唯一的愿景。
想到这儿,你不禁要轻哼起来。
你恨不得现在就赶往一号实验室,开始那场实验。
但在此之前,久违的,你决定要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或许是你意识到,今天或许将是你人生中最美好,也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此,你来到了盥洗室前。
你迅速洗完了澡,又来到盥洗池前开始刷牙。
刷完牙,你才忽然想起件格外重要的事——那件事甚至几乎要和今天的实验一样重要。
于是你急忙用杯子接了一满杯的水,然后对着镜子,把头上凌乱潦草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分开。
在你头顶,有个小芽从血肉中生长了出来。
那似乎是某种植物的幼体,还很脆弱,稍微受到点冲击就会折断,甚至可能会被碾作一泡绿水。
见它完好无恙,你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容,发出满足的叹息。
就像是父母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你看着那嫩芽。
“快快长大,你要快快长大呀。”
你喃喃说。
为了让它能快快长大,你端起了手边那杯水,哼着轻柔的调子,慢慢把那杯水倒在了头上。
哗啦啦。
嫩芽沐浴在你的爱意之中。
你看到它微微摇晃起来,似乎是长高了那么一点点。
真好。
你微笑着放下杯子。
却没有一滴水顺着你的头发滴落下来。
你似乎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因此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你抬起头,再度看向镜子。
镜子便忠实地映照出了你如今的模样——
眼窝深陷,瘦骨伶仃,形容枯槁。
或许是最近实在太累了吧,毕竟你已经为了那场实验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了许多天。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决定等实验结束好好休息一段日子。
但现在,还远不是该休息的时候。
想到这儿,你离开了洗手间,回到卧室,从衣柜里取出你一次性买了一整打相同衬衣中的一件,又套上裤子和鞋袜。
最后,你来到书桌前,拿起了上面放着的工牌,将之扣到了胸前。
那上面写着:
切尔诺利研究所——生命科学科室主任——秦鸦。
……
离开了宿舍之后,你径直走向了科研大楼。
路上不停有研究员向你打招呼,他们有的喊你名字,有的则称呼你的职务。
你挨个向他们回礼。
可不知为何,今天的你总觉得他们有哪儿怪怪的。
虽然他们对你的态度都像往日那般亲切,虽然他们依旧长着一张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有畸形的模样和多余的器官。
你说不上他们到底奇怪在哪儿。
但本能地,你渐渐选择与他们保持距离,你开始不再回应其他研究员的招呼,你离开了大路,选择趟进了路边的绿化带,借助那些低矮的灌木遮掩身形。
——你开始阴暗地蠕动。
最后,花费了比平时要多将近一倍的时间,你终于站在了科研大楼前。
到了这儿,你终于能松口气了。
但很快,你又碰到了其他人——
那些没发芽的家伙挨个热情地向你打招呼,可在你的眼里,他们的每个动作都潜藏着恶意:他们看似在朝你微笑,实则是在朝你亮出他们尖利森白的牙齿;他们看似在向你招手,实则是在诱骗你跌入到他们为你提前设下的,万劫不复的陷阱中。
你不由颤抖起来。
你开始想逃。
但已经晚了。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被研究员们裹挟着带到了科研大楼的五楼。
他们给你换上了厚重的,让你喘不过气来的生化防护服,他们簇拥着你来到了核心实验室中,他们赞美你的成就,期待你发出宣告……
可到了这儿,你反倒安心下来。
因为你终于在这个正变得越来越怪异的世界里找到了同胞——
就在实验室最中央的那台培育仓里。
你跌跌撞撞地推开身旁的研究员,扑到了那台培育仓上,你把脸凑到了培育仓的观察窗上,透过观察窗,努力想要看清里面究竟存放着什么东西。
可研究员们拉开了你。
他们粗暴地脱掉了你身上的防护服,给你换上了用来囚禁精神病的拘束服。
然后,你被他们关在了那台和培育仓连接起来的,棺材一样的机器里。
透过“棺材”盖上的玻璃,你看到一张脸向你垂落下来。
灰色长发,灰色的眼睛。
美丽异常,表情却分外冰冷。
是研究所的所长。
她正站在棺材一侧,俯身,透过玻璃观察着你。
过了会儿,你听到她作出判断:
“已经彻底没救了。”
她身旁的研究员也点点头:
“嗯,他的思维和理智已经要彻底崩溃了,就算我们不做什么,他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把他销毁掉吧,跟之前的试验品一样。”
“是。”
所长离开了。
你看到研究员们似乎开始按照她临走前留下的命令忙碌起来。
这些你昔日的同事——你曾与他们一起工作,朝夕相伴——如今他们却变得如此陌生。
他们像是听不见你的求救,他们只是有条不紊地完成所长布置的任务。
直到那位曾站在所长身旁的研究员忽然叫停他们:
“等等。”
所有研究员都一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他投来疑惑的视线。
而他则一脸严肃地说:
“接到最新命令:暂时终止对五号试验品的销毁,改为尝试将其注入到零号样本体内。”
你愣住了。
作为生命科学科室的一员,你很清楚这命令意味着什么。
零号样本,那是你们偶然间捕获到的,一个陷入了假死状态的,似乎并不存在任何意识,但是却极为特殊的,某种生命的胚胎。
而你的实验,你的目标,就是让零号样本“活”过来——
通过给它注入一个独立的意识。
只要完成这目标,你们说不定就可以顺利地掌握零号样本所拥有的力量。
你所负责的环节,是想办法将意识植入零号样本之中,至于该从哪儿寻找合适的意识,研究所会想办法。
本来该是这样的。
本来,所长前不久刚告诉你,他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意识用以实验。
所以那个意识,原来就是我吗?
你忽然醒悟了过来。
与此同时,更多你理应早就该注意到的怪异之处逐渐从你脑海中浮现出来——
为什么所长会让你这个毫无背景,履历平平的普通研究员来负责这样重要的项目;为什么你完全想不起你的过去,就好像那是一片彻彻底底的空白;为什么你时常会在工作时没有任何征兆地昏迷过去,就像宕机的计算机。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你突然意识到,你的一切或许都是由别人捏造出来的,你或许……
或许是个人造的“意识”。
你跟所长讨论过的,自然成长起来的人类灵魂难以被注入到零号样本中,因为那具样本在时刻排斥外来的一切事物,尤其是自我认知强烈且又复杂的灵魂,操作不当的话甚至会诱发严重的排异反应。
所以最好人造出一个简单的灵魂,再让他与样本朝夕相处,使之被样本影响,同化,这样的话,说不定他就能被样本接受。
而你符合所有条件。
你足够简单,简单到人生除了研究零号样本以外就一无所有,你也的确和样本朝夕相处了很长时间,乃至于会像现在这样对样本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
时机已然成熟。
最终的实验理应该开始了。
“嗡——”
你听到“棺材”,你听到这具由你亲手制造的“注射器”发出了轻细的鸣响声。
你知道,这标志着它正在启动。
不久后,它就将把你的意识,你的灵魂一并注入到培育仓里的零号样本体内。
你并不知道这场实验能否成功。
你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最初,接手这个项目时,你甚至向所长提议过,你自愿把自己当做实验素材,尝试进行灵魂注入实验。
不知为何,那时所长拒绝了你。
可现在,你还是得偿所愿了,用你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
很奇怪,你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更不愤怒,你只是平静地躺在那口“棺材”里,等待着实验的开始,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直到你透过玻璃,看到距离你最近的研究员头顶似乎无声无息长出了什么东西——
一枚新芽。
他什么都没察觉。
而你却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嘴角。
因为你看到,不只是他,还有其他研究员——
他们正在发芽,他们……
正在慢慢变成你的同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