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阳一大早便起床修炼,听得屋外梆子响了十多声,推知修练已有一个半时辰,这才收功起身。因为还未到午饭的时辰,便从书架上拿起那册《剑离舍步》翻看了起来。
这册《剑离舍步》并不是原初的版本,由洛谦成用小字批了注,尽管如此,洛青阳也总遇到不通之处,他也并不执着于要自己琢磨通透,偶尔得闲时,便去东厢屋里找大哥问问。
洛家的这四篇道术皆为剑道术,有两篇源道术,但可惜并不是同一脉。
在道术解注中,洛青阳总会看到“招、法、意”这三个字频繁出现,起先,他总以为招就是法,剑招即剑法。
后来读的多了,逐渐意识到这是三个意思,或是三层境界,但一直不明所以,今日又念及此处,疑惑更多,于是带上这本书册,往大哥东厢而去。
东厢里洛谦成刚抽了大烟,无力地倚在床头,丫鬟翠玉此时正在帮大爷擦拭身子,解开扣子更换里衫,忙得手忙脚乱。
见到二爷突然到访,翠玉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奇怪,恭敬唤了声,仍然忙自己的事情。
洛青阳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干脆坐椅上兀自苦修。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洛谦成才悠悠醒来,浑身乏力,身子骨没一处束缚的。
见到老二,洛谦成低低地唤了声,洛青阳睁开眼,见他大哥已然清醒,于是把翠玉泡给自己的茶水端给他,顺便自己的困惑问来。
洛谦成喝了口热茶,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了些,他眯了眯眼,用嘶哑地嗓子说道:
“所谓招,法和意,于我观之,应当是递进的三层境界。只拿剑来举例。”
“剑招,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规行矩步,力求发挥出剑道术全部的威能。”
“剑法,则不拘泥于何物,随心所欲,变化无穷。如这道指剑术,只明白招,便只是由食指商阳穴激发而出,若然通了法,或可自掌心,或可从剑尖,或可化为剑芒,或可化作剑罡,变化莫测。”
洛青阳轻轻点头,他看着自己手掌,对这指剑术,他似乎隐隐要触及到“法”的境界。
“而剑意则是更高的境界,讲究悟性,悟透了,往往能扭转乾坤,有鬼神莫测之能。”
“有些低品的道术,并没有剑意的说法,明确有‘意’的,如我族的剑离舍步,其要点在名称上便已点明,就是这个‘舍’字。只有悟了这个舍字,才算通了这个剑术。”
“原来如此。”洛青阳恍然。
洛谦成却摇了摇头,沙哑笑道:
“圣人有言‘思而不学则殆’,我所说也未必是对的,你也应当慎思之,明辨之而后笃行之。”
洛青阳颔首,默默思考大哥所说之话。
洛谦成又喝了口茶,听得屋外有脚步声,抬头看去,就见三弟洛昇平已从常大师处回来。
“大哥,阵法已交大师修缮,过十日便会亲自过来布阵。林石可曾把匠师请来?我在倒屋没见着他。”
洛昇平刚走到屋内,又见了洛青阳,便对他说道:
“咦,二哥也在。正好二哥,我得了四百灵石,晚上去八里坊转转,买些助你修行的丹药,再看能不能把仙剑材料备齐,为你打一柄仙剑。”
“你之后便可去内城修炼,一日一颗灵珠,一个月也才三颗灵石。”
洛谦成道:
“林石带着匠师们往南边转去了。对了老三,刚和老二说到了道术,若家族缺钱时,大可把道术卖了些,除了那道一品道术外。毕竟现在我洛家还是急缺灵石,道术让别人会去了,也无妨。”
洛昇平道:
“我也想到了。若缺灵石时,我便选一两道道术卖了去,不过仍要提防璇玑阁和道馆疑心的好。”
又说了些话,洛昇平又出门去找林石,刚出了洛府大门,正看见林石在和几位工匠边走边说着什么,见到洛昇平后,忙扔下那些工匠,上前问好。
工匠们虽然不认得洛昇平,但也明白是洛府的仙人老爷,惶恐上来就要施大礼。
洛昇平止住了他们,眼睛看向站在最前侧的两位中年人,一位温文尔雅,另一位则精瘦健壮。
林石忙给洛昇平介绍:
“这是匠师张天梁,这是工头徐成富,身后是各行匠役共二十余人。我在汴河街那带物色了许久,他们的活是做得最细致,也最好的。”
洛昇平问道:
“我洛府的要求,是否和张师傅说清楚了?”
林石还未开口,张天梁却是抢先道:
“说清楚了,前庭后院,先围院墙,再设角楼,后盖房屋。原洛府的四进大院,扩宽成两个大院,再拱卫原洛府在前庭形成共九个院子,另有一些小院用作客房。”
“后苑留书堂、私塾、演武场、藏宝房、道衍阁等。再剩一块预留土地,暂且用作观园赏景。”
洛昇平颔首,又对林石道:
“我家对过的房契可都收了?”
“收了七七八八了。”
“暂且先留着,尧尺巷可以借机留宽一些,方便马车来往。”
洛昇平又问道:
“张师傅,我洛府殿宇、规划图样何时能够绘出来?”
张天梁道:
“一个月内。角楼和新增加的四座殿宇,可以在十天内画出来。”
洛昇平点头道:
“有劳张师傅了。”
洛昇平对徐成富道:
“邻里中有已搬离的,可以先做拆除,能挪用的木料、石料等,大可利用上。”
徐成富忙不迭的答应,洛昇平又问道:
“我们预计先修角楼和前庭的四座院子,大概何时能够完工修好?”
“大概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洛昇平思索了一阵子,问道:
“我再给你找来三十个匠役,你能否三个月内将其完工?”
徐成富拍着胸脯道:
“仙人老爷,再有三十人,三个月内不能完工,你砍我脑袋。”
洛昇平笑道:
“我要你脑袋何用?你安心做活,办得好的,少不了你的封赏。”
洛昇平对林石道:
“选一座房舍留下,暂不拆除。金银铜锡、土木砖瓦等物买来之后,都暂存于此。林伯,这段时间还要多辛苦你了。”
林石却是笑道,脸上的皱纹:
“三少爷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洛昇平道:
“林伯,你儿子林彦的病可有好转?”
“仍是无法下地走路。”
洛昇平道:
“我晚间去请一枚仙丹,看能否治好你儿子的病。”
林石怔了怔。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牵着洛昇平的衣袖去汴河街玩,他指着汴河旁的那些铺子,告诉他这是卖衣裳的,那是卖糖的,然后从北走到南。
洛昇平说林伯你的愿望是什么,林石就说当然是想着少爷们快乐成人。洛昇平问他自己的,林石犹豫了一下,便说他想要自己儿子能不受疾病之苦,健康平安。
洛昇平便狡黠一笑,说林伯若给他弟弟偷偷塞一串糖葫芦,他以后就满足他的愿望。
林石不自觉眼中淌出了泪水,他很想像很小时候一样,去拉一拉三少爷的衣袖,可是笨拙地伸出了手,却又不敢,于是只是用右手抹了把眼泪,说道:
“三少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