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后一剑，死亡领域

滔天死气如泼墨般倾泻在杜长生的身上，令他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将界力毫无保留释放而出。

“万法不侵！”

只听一声爆喝，一道由他主宰的金色结界自黑暗中撑开，其势不可挡，宛若一轮煌煌大日自雪中升起。

顷刻间，所有死气先是凝滞了一瞬，继而便如同潮水退却般，尽皆被震散！

而后，再度恢复视野的杜长生抬起金色甲胄覆盖的右臂，一把握住抵临身前的「赤帝」剑刃，双眸死死盯着那个再三忤逆自己的蝼蚁，恶狠狠道：

“这是……死亡意境？”

“庄坐井，你气运如此不凡，本座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这一刻，杜长生真希望自己眼界狭窄一些，认错了庄坐井最后一剑释放而出的诡异力量。

但很可惜，其他意境自己可能会认错，但死亡不会。

因为在罪地之外的那座皇朝中，他曾有幸见过一位格外受宠的皇子，对方身上的气息和眼下的庄坐井如出一辙，只是恐怖了百倍不止！

“万千大道，时空为尊，而在时空之下的第一序列中，便有生死二字！”

“在罪地之外，领悟生和死和修士，只要不夭折，成长起来至少都能称霸一方，主宰数十倍于罪地的领土！”

“庄坐井，以你的气运和天资，不该困宥于这方诅咒之地。”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交出时间意境的修行之法，你所求一切，本座皆可准允！”

这一刻，杜长生的眼中除了贪婪之外，还多了一抹嫉妒和忌惮。

但为了时间意境，他将这份不善完美隐藏。

只是……

对于他给出的最后机会，庄坐井似乎并不稀罕。

在「赤帝」被杜长生握住，自己苍老的身躯也被界力挤压得近乎撕裂之时，他双眸依旧冷若冰霜，胸口血肉模糊处仍有丝丝缕缕的死气蔓延而出，化作黑蛇朝前射去，似是在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

下一瞬，死气所化的细小黑蛇撞击在金色甲胄之上，“砰”的一声消散无形。

杜长生见状，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只凭意境之力，可奈何不了「固若金汤」。”

“你不是在六百年前便悟出了雷霆剑域么，要不也一并试试？”

说着，他右臂猛然用力，将「赤帝」连同庄坐井整个人一起举了起来，同时左手握拳，杀气四溢。

此刻，杜长生的耐心接近耗尽。

他从前耐心很好，可以为了赤夏宝藏等上两千年。

可现在，数十万个日夜的漫长煎熬早已将自己一生的耐心尽皆磨灭。

他变得暴躁易怒，尤其是在被眼前这个卑微如蝼蚁之人再三挑衅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这时……

庄坐井忽然笑了。

笑声低弱，微不可闻。

但在杜长生听来却格外刺耳：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笑？”

“老东西，莫非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

最后一字落下，无数杀气自握拳的左手中升腾而起，一寸一寸接近庄坐井的胸口，似是要将这位僭越者抹杀！

时间意境虽好，但得不到的东西，再好也无用。

而杜长生谨小慎微了两千年，自然不会做养虎为患之事。

“老东西，咳咳……”

庄坐井咳嗽着哂然一笑

“杜长生，你莫非忘了……咳，轮年纪，你可比老夫……咳咳，大多了。”

杜长生闻言怔然。

是啊，他也老了。

尽管从前攀至涅槃之上的修为和得自罪地之外的几种灵药，让他拥有了于罪地之人而言仿若神明的悠久寿命，却也禁不住数以千年的挥霍。

算算时间，自己距离大限应该还有三四千年的寿命，相当于凡俗中的七十岁左右。

一千两百年前，赤夏刚陨落时，杜长生还觉得自己正值鼎盛，终日有着耗不完的精力，可转眼千年过去，无论记忆还是精力都已远不如从前，甚至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空虚孤寂，从山中抱了一只白狐作伴。

而在岁月的摧残下，这副肉体也开始服老，表面上添了无数皱纹白发，体内则有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

等等！

死气？

蓦然，杜长生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双眸如炬一般扫过自己的身躯。

然后下一瞬，他不由浑身一颤，恐惧爬满全身——

因为他发现，在这一刻，那些数千年以来积攒在自己体内的所有死气尽皆暴动！

它们密密麻麻宛若蛛网一般，或化作黑色刀戈劈砍脏腑，或化作斧刃截断经脉……更有甚者，化作了朵朵黑色的妖艳小花，于窍穴中绽放爆开！

而那副让他引以为傲、足以抵挡九次涅槃之下任意攻伐的金色甲胄，在面对自他体内释放的杀招时，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其堵在体内，让自己的伤痛成倍增加！

“啊啊啊啊——”

体内死气的暴动让杜长生痛得几乎疯癫。

他只觉自己像是在承受千刀万剐的酷刑，而且是一千刀一万刀同时落下，令人痛不欲生！

自降临罪地后，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竟是……死亡领域……”

“该死！庄坐井，你真该死啊！”

杜长生将庄坐井连人带剑狠狠丢开，倒在地上扭曲一团，喉咙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意志，他用尽全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瓶，拔去塞子后，将整瓶丹药倒入了口中。

但丹药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只能保生机不灭。

所以在稍有恢复后，杜长生不敢多作滞留，直接拖着残躯朝神庙飞奔而去，准备借用皇榜中的力量压制死气暴动。

“庄坐井，你等着！今日僭越，来日必偿！”

“待到本座出关，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数丈外。

庄坐井的身影倒在积雪上，没有阻拦。

因为引爆一位九次涅槃者体内的死气，已经超出了他对死亡意境的掌控，所以在杜长生重伤垂死之时，他也受到了反噬。

再加上之前被界力挤压撕裂所受的伤害，他眼下的情况其实不比对方好多少。

……

不多时，在经过短暂恢复后，借着赤帝剑作支撑，庄坐井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这一次他没有再往神庙走去，而是选择了下山离去。

他走得很慢。

来时正值日出，他与朝阳一同落至神山之巅。

走时大日悬于头顶，还不到正午时分，但等他走到山下，已是黄昏。

一路上，在其身后不远处，有只断了一截尾巴的白狐紧紧尾随，时不时目露凶光，却始终不敢出手。

陈理也跟了一路。

自日升至日落。

再到第二次日升之时。

他看到那个佝偻剑修又一次从山下走来。

白衣胜雪，剑意滔天，一如初见。

“小子，轮到你了。”

正当此时，两位剑修背上的「赤帝」剑同时铮铮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