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神庙看守，杜长生

这一日神山上的雪很大，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可当名为杜长生的道袍老者说出“寻死”二字的那一刻，漫天风雪尽皆静止，仿佛被这尊“神明”的怒气所威慑，不敢妄动分毫！

但庄坐井动了。

没有多余的质问，没有愤恨的声讨。

在“神明”因为自己的僭越而恼怒之时，他沉默着将枯瘦的右臂放到剑柄之上，将「赤帝」剑一寸一寸徐徐拔出。

锵——

长剑出鞘之音，在这场静止的风雪中显得尤为刺耳。

下一瞬，庄坐井佝偻的身影自原地消失，来到“神明”头顶三尺之处，对准那顶万年不朽的长冠，狠狠斩下！

「赤帝」剑释放出滔天杀机，遥遥望去，像是一根凡人射出的生锈弩箭钉向神座！

“放肆！”

杜长生感觉自己至高无上的威严被冒犯，立时怒不可遏。

而在这一声爆喝下，整个虚空仿佛都震颤了起来，无数天地灵气暴虐异动，庄坐井也受到波及，身形一滞。

几乎是同一时间，漫天风雪自寂静中爆裂，化作无数刀戈砍向这位苍老的僭越者，似是要将其千刀万剐！

每一道风雪所化的刀戈上都肆虐着域的力量，劈砍之时带起阵阵涟漪，仿佛将虚空都切碎了一般！

而迟暮之年的庄坐井，在刀戈下宛若一块砧板鱼肉。

“米粒之珠，岂敢同日月争辉！”

杜长生冷笑不止，轻抬下巴，准备欣赏接下来那副由自己主笔的血腥画作。

然而下一瞬……

他却神情一变。

因为他发现，庄坐井那具死气沉沉的苍老身躯之上，竟是忽然释放出了一股让人恐惧的岁月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无数风雪所化的锋锐刀戈在抵达他周侧时像是陷入沼泽一般，速度被放慢了无数倍！

同时，「赤帝」剑下坠的速度却是猛然大涨，快得让自己来不及反应，便斩在了那顶万年不朽的长冠之上！

轰！

带着庄坐井的无尽愤恨，「赤帝」剑释放出恐怖之威，将长冠从中切开，自上而下，一分为二！

“时间意境？”

“庄坐井，你的气运好得让本座妒忌！”

“不过，这可不够！”

面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剑，杜长生终于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的丑恶嘴脸。

“缩地成寸！”

只听又一声爆喝，无数灵力涌动，一门已经数千年不曾动用过的逃命秘术被施展而出，让他得以腾挪身影，自剑下消失。

意识到对方要逃，「赤帝」下坠之势再度加快，但却为时已晚，最终只多斩下了一截狐尾。

余下之势劈砍在地上，扬起无数碎雪肆虐虚空。

……

不多时，待到风波散去。

庄坐井提剑立于神庙门口，两截带血的长冠和一截白狐尾巴自身前坠落。

杜长生的身影则是出现在了百丈开外。

此时的他因为长冠被斩而披头散发，前额处甚至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看上去有些吓人，不过身上气息却没有衰减分毫，反而更为深不可测。

将怀中负伤的白狐丢至一旁，他看向庄坐井，眼中浮现无尽贪婪：

“交出时间意境的修行之法，本座可以宽恕你的僭越之罪！”

一言既出，天地皆动。

神山之巅，无数黑云翻滚，雷霆奔涌，最终化作一张和杜长生一般无二的人脸，悬在庄坐井的头顶。

而后，两个杜长生异口同声，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来！”

……

“言出法随，引动天地大势……这位神庙看守，在大道感悟上已经触及了界的力量。”

见到天地大变的一幕，赤帝剑灵终于开始为陈理介绍对方的实力：

“杜长生的原本修为远在涅槃之上，但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自斩一刀降至九次涅槃。但境界降低，大道感悟却不曾减少分毫，这让他有了凌驾罪地所有人之上的底气！”

陈理深深皱眉。

他听白猫偶然提及过涅槃境的修行，这个境界和后天、先天不同，每往前一步都必须面临一次生或死的考验，成则极尽升华、脱胎换骨，败则化为尘土、身死道消。

人们将之称为涅槃。

传闻若无外物相帮，寻常修士第一次涅槃的概率是九生一死，第九次涅槃则是九死一生，

而罪地之人因为身负诅咒，即便多次皇榜灌顶将其削减部分，生的几率依旧不足外界修士的五成。

所以在云、荒二州，大多涅槃者都停滞在一次涅槃的修为，唯有少数福缘深厚或者亡命疯狂之人，会去尝试二次、三次涅槃。

至于三次之上，则是凤毛麟角。

白猫曾说，罪地资源贫瘠，很少有增加涅槃成功率的机缘，故而那些历史上的“无敌”罪州者，大多只有五次甚至四次涅槃的修为。

和九次涅槃的杜长生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庄祖师是几次涅槃？”

“七次。”

赤帝剑灵补充道：

“准确的说，是七次半。得益于赤夏所留机缘，小庄在两百岁之前便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前七次涅槃，但当机缘耗尽，面对生还几率不足一成的第八次涅槃时……”

“他退缩了。”

“这一退，便是六百年。”

“直到这一日赤霞村覆灭，他想找杜长生讨个公道，同时自己步入迟暮之年，又没几年好活，才终于不再瞻前顾后，开启了第八次涅槃。”

“那他成功了么？”陈理问道。

赤帝剑灵沉默良久：

“不知道。”

“开启第八次涅槃后，小庄在日升之时登上神山，剑指杜长生。日落之时，他战败离去，此时涅槃尚未结束，但生命却已走到尽头……”

“所以成功与否，谁也不知。”

陈理不由叹息。

“死了，但不是因为涅槃失败而死。”

“对一个求道者而言，天下最遗憾之事莫过于此。”

但下一瞬，他又心神一颤：

“不对，按照杜长生的说法，庄祖师已经掌握了时间意境，如果能借此延缓死亡，拖着最后一口气……”

“那未必就撑不到第八次涅槃的结束！”

万千意境之中，时空为尊。

白猫曾经说过，时间意境在抵抗岁月侵蚀上的表现，要远超荒芜意境，既然荒芜剑向天歌都能拥有数倍于寻常涅槃的寿命，那么庄坐井说不定也可以将最后一口气拖上很久……

久到足以支撑第八次涅槃的完成！

然而，赤帝剑灵很快否定了陈理这个疯狂但又合理的想法：

“你的猜测，我也曾有过，只是你可想过……”

“倘若小庄成功度过第八次涅槃，以他的脾性，又岂会容忍杜长生在神庙之中安然静坐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