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二年的九月底,应天府内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大街小巷都在热议着为太孙朱雄英选妃一事。
城中处处张灯结彩,那喜庆的红色仿佛给这座古老的都城披上了一层华丽的锦缎。街头巷尾的摊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类精美的饰品、华丽的布匹琳琅满目,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大家都在想象着未来太孙妃会是怎样的花容月貌、温婉贤淑,整个应天府都沉浸在这桩喜事即将来临的欢快氛围之中。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广州港,却呈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彼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将大片的天空染成了绚烂的橙红色,那橙红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好似给海水铺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纱幕,随着海浪轻轻摇曳,闪烁着迷离而耀眼的光芒。
海风呼呼地吹着,带着大海独有的咸腥味,吹得岸边的椰树沙沙作响,宽大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生姿,仿佛是在为即将靠岸的船只挥舞着欢迎的手臂。二十多艘遮洋船,船身打着大明那醒目的黄旗,正缓缓地向着岸边靠拢。
那黄旗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似在诉说着它们这一路的风雨兼程。船只的木质船身,经过长时间的海浪拍打和风吹日晒,略显斑驳,却依然透着一种古朴而坚毅的气息,仿佛它们也是这大明历史的见证者,承载着无数的故事与使命。
港口驻扎的卫兵们,原本正像往常一样,或倚靠着岸边的礁石,或站在简陋的岗哨内,百无聊赖地望着那片茫茫大海。他们最近并未接到任何官方信件提及有船队会到来,此刻看到这些打着旗号的船只,不由都纳闷起来,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一名年轻的卫兵,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船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撒腿就往驻所跑去,边跑边大声呼喊着,那急切的呼喊声在空旷的港口回荡,打破了原本略显静谧的氛围。而船上的众人,此刻的心情更是犹如那翻涌的海浪,久久难以平静。
蒋瓛站在船头,双目呆滞地望着逐渐清晰的岸边,那目光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整整七年了啊!这漫长的七年时光,就如同一场噩梦,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若不是家中还有年迈的老母和妻儿,让他心中有着深深的牵挂,还有太孙朱雄英那一句承诺,宛如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力量,可能他也会被期间那些被艰难困苦逼得近乎疯狂的船员们所鼓动,放弃这看似遥不可及的使命。
此时的蒋瓛,与当初出发时相比,已然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肤色就偏暗的他,在这七年的海上漂泊中,脸庞被那炽热的太阳晒得黢黑,黑得发亮,就好似那久经烧制的黑陶一般,若不仔细端详,就连他那原本辨识度极高的鹰钩鼻,都几乎要和那黝黑的脸庞融为一体,难以分辨出来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旧不堪,衣角处还残留着被海水浸湿后留下的白色盐渍,海风一吹,那衣衫便在他瘦弱的身躯上胡乱飘动,更显几分狼狈与沧桑。
身后船上的众人,也皆是满脸的疲惫与沧桑,那历经磨难后的痕迹清晰地刻在每个人的脸上。
有的船员眼眶泛红,两眼泪痕,泪水顺着那布满风霜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滴落在船板上,瞬间就被那带着海腥味的海风给吹干,只留下淡淡的水渍。
有的船员则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烦闷,双手握拳,仰天咆哮起来,那咆哮声中夹杂着无尽的委屈、愤怒以及对这漫长旅途终于结束的宣泄,那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传出老远,惊起了一群在海边觅食的海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尖叫着飞向远方。
蒋瓛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也不由湿润了起来,心中感慨万分。这一路走来,他们遭遇了太多的艰难险阻,那肆虐的季风,常常毫无预兆地呼啸而来,吹得船只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狂暴的力量给掀翻在茫茫大海之中。
还有那变幻莫测的洋流,时而将船只卷入漩涡,让众人陷入绝望的边缘,只能拼尽全力与那无情的大海抗争。
无数个日夜,他们在惊涛骇浪中挣扎求生,在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中苦苦煎熬,而如今,终于看到了这熟悉的岸边,怎能不让人百感交集。对岸,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正领着一批卫兵急急赶来。那官员步伐匆匆,身上的官服随着他的跑动而微微飘动,腰间悬挂的佩剑不时撞击着腿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便是广州右卫指挥佥事吴诚,吴诚在洪武二十一年升任指挥使,主要负责抵御沿海倭寇以及一众军事事务。此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对于朝廷诸多事务也只是听闻一二,虽然也曾听说过太子在洪武十五年派人东行这档子事,但具体详情却不甚清楚,更未曾听过蒋瓛之名。
吴诚来到岸边,高声喊道:“我乃广州右卫指挥佥事吴诚!船上乃是何人?”那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在海风的吹拂下,清晰地传向船上。蒋瓛听到这亲切的话语,那原本呆滞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颤抖地喊道:“我乃洪武十五年镇抚司司使,太子殿下特封东行将军,今不辱使命,奉命归来!!!”那声音饱含着激动与自豪,尽管因为长时间的疲惫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在港口上空回荡,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
吴诚皱了皱眉头,心中仍是存疑,高声喊道:“可有官方信件呈上来!”蒋瓛赶忙拿出信物和文书,派了一名船员小心翼翼地送了下去,说道:“此乃朝廷信物,还请吴大人速速通报。”
吴诚接过信物和文书,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信物确凿无疑,这才态度稍有缓和,赶忙安排人手去安顿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