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粢饭团

黄卫英做生意的初衷,纯粹就是想给两个孩子攒点钱。

儿子的眼镜店她又不懂,什么镜架材质,参数之类的,看着就让人头疼。

她自认不能给孩子添乱。

孩子从小就懂事,很少让人担心,除了三年前那次血淋淋的模样,当时的她觉得天都塌了。

黄卫英每次想起儿子自作聪明藏着小金库,就忍不住想笑,也就她那个老实男人至今还蒙在鼓里。

孩子带东西回来,问也不问给了就拿,从不管哪来的。

没有一点责任心。

有一次,她无意翻开儿子的书包,瞬间被花花绿绿的钞票吓坏了。

要不是弟弟黄卫东恰好也在场,拍着胸脯做保,她还真以为儿子做了什么坏事。

今天一大早,她拿着房本回去问了老爷子,得到肯定后她也彻底安心,如果不问清楚她住得都不踏实。

孩子大了不由娘,自家臭小子她早就管不住了。

这几年的物价涨得吓人。

她向人打听过,去大城市上大学,学费固然要不了多少,但是衣食住行哪个不贵,哪个不需要花钱,到时候的花销肯定大。

孩子的钱,终究是孩子自己的。

何况,家里还有一个闺女,过两年又是一个伸手要钱的主。

女儿也是身上的肉,她可不会偏心。

不知怎的,黄卫英又想起多年前的冬天。

万幸,老天没亏待她。

……

黄卫英想了很久,最终却挤出几个字:“等忙完家里的事,我会考虑。”

顾思泽以为今天会有一个肯定的答复,他还想趁明天出门办事,顺道去找人问问门店的情况。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比起上一次的严词拒绝,这次没有直接反对,委婉了许多。

进步很大。

“那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去吧,熨斗和烫架我放在你隔壁的房间了,你自己拿。”

“哦,谢谢妈……”

顾思泽的衣服大多是棉麻材质,洗完后总是会皱皱巴巴,很不美观。

昨天来得匆忙,没将熨斗带来。

他早上出门穿得就是的确良材质的短袖,有些强迫症的他,实在受不了没熨烫过的衣服。

走到二楼,顾思泽再次路过妹妹房间,屋内似乎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看书。

有了自己的小天地,这丫头也开始注意起自己的隐私,在卧室房门上挂了张请勿打扰的牌子。

可惜了。

这张牌子根本挡不住迸发的母爱。

回到房间,顾思泽将昨天换洗的衣服熨烫完,将熨斗和熨架放回原处,免得母亲要用时找不着。

在农村住的时候,母亲一旦找不着东西,恨不得半个村子都能听见,所以顾思泽总是习惯物归原处。

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

清晨五点,顾思泽被沉重的关门声吵醒。

天还蒙蒙亮,在他半梦半醒间,楼下似乎传来妹妹的大声抱怨,说什么扰人清梦,天理难容之类的话。

随之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求饶,前后没硬气超过三秒。

顾思泽以为是幻听,也就没起来凑热闹,翻身继续睡了回笼觉。

等到太阳升起热气蒸腾,他才起来收拾蚊帐与竹床。

穿好衣服下楼。

经过二楼,顾思泽发现父母和妹妹的房门大开,空无一人。

等他发现楼下餐桌上留下的纸条,见到妹妹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的字迹,才知道原来不是幻听。

可怜的丫头,4点不到就被叫醒起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被母亲强行带走。

顾思泽看着妹妹充满怨念的叙述,以及对自己这个哥哥无限的羡慕嫉妒恨,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拿起旁边放着的笔,将纸条翻转,换了一面写下留言。

声称自己一会出门去新华书店买高考真题练习册,可能下午才回来,不用等他午饭之类的等等。

这样的联系方式,在通信讯息不发达的年代,是家庭成员彼此之间告知行踪的最好方法。

老实说,顾思泽特别怀念这样的方式,一些说不出口的话,他可以借此机会用文字来替代。

顾思泽笃定,妹妹被拽走的时候肯定是千百万个不愿意。

盼星星盼月亮,接连盼了六天的休息,还不如不休。

顾思泽将字条重新摆好,将笔压在上面防止被风吹走。

他洗漱完毕穿鞋出门,发现自家前院此时已晒满了床单被褥。

太阳和棉被的味道,将他瞬间带回某个瞬间。

调皮的孩童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谣,在棉被里钻进钻出,像是穿越隧道一般。

最后,在尽头迎来扫帚的真情关爱。

依照惯例,家里是不给顾思泽留早饭的。

他找了个网兜将两沓钱装好,背起书包拎着钱准备先去修车铺拿车,路上顺带吃个早餐。

新家离着学校不算远,修车铺就在校后门的后街斜对门,抄近路速度快的话十分钟就能走到。

顾思泽不赶时间,一路上走得很慢。

周末的早晨行人碌碌,任谁也瞧不出,一晃一甩的网兜竟然装着两万块钱钞票。

越醒目越安全。

在顾思泽看来,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大大方方来得直接。

路过一个油炸摊,顾思泽停下要了两个粢饭团充当早饭。

这种粢饭团,曲杨本地也叫蒸饭,做法极其简单。

将大米和糯米按着一定比例混合蒸熟,取少许米饭在白色棉布上铺好后,在米饭上洒糖。

接着添上一根脆脆的油条,棉布卷起米饭将油条裹好,最后拧紧成团,即可享用。

可惜几十年后的许多做法有些花哨,虽说有的也挺好吃,但是再也尝不出曾经的味道。

或许是周末的关系,顾思泽吃完两个粢饭团,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终于等来修车铺摊主。

摊主对顾思泽的印象极其深刻。

寻常人存辆自行车,单次的价格大约也就几毛钱,哪有人起手就是十块,还声称不用找零,大方的不得了。

这钞票也太好赚了。

昨晚,他乐得多喝了二两老酒,早上还因此睡过头,起晚了。

来的路上还在想,如果天天有这样的上门生意,那该有多美。

所以,当摊主见到顾思泽,整个人洋溢着热情,吓坏了路过的小姑娘。

“哟——小老板来拿车啦!你坐着等会啊,我给你洗洗车,打打气……”

“老板不用客气,我前两天才打过。”

“哦哟没事的,我给你换两个新的气门芯,等着啊——立马给你弄好……”

不等回应,摊主拿出了这辈子的所学,三下两下保养起自行车。

风风火火的架势,让顾思泽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摊主干活利索,换完气门芯后重新打好气,检查完前、后刹车,又鼓捣起铃铛和坐垫。

以至于还细心地给链条、轴承滴上润滑油。

最后,轮到擦洗车身这个环节上,受到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