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玉晚方才醒转过来,张辰却在他屋中早已等候多时。张辰也不多话,直接开门见山。
“我要你同我配合,离间泉氏兄弟。”
玉晚彼时正是宿醉方醒,根本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一脸懵地怔在原地。
张辰走近几步,接着说道。
“昨日夜宴之上,那三兄弟分明已有嫌隙。舞剑之后,泉男建似乎对我颇为欣赏,我可借此接近他,而你只需要继续留在泉男生身边即可。”
“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玉晚听的一知半解的,糊里糊涂地问道。
“你我二人分别留在他二人身边,然后伺机找机会离间他们兄弟,多生事端,泉府必然大乱!”
“然后呢?”玉晚只感觉脑袋晕晕地,听张辰说了许多,依旧未抓住重点。
“高句丽一直是我朝东境的心腹大患,泉盖苏文亦是我大唐多年的劲敌,如今他虽已身死,但泉氏在高句丽的威势仍在。但若泉府一乱,高句丽必然动荡,届时,我唐军便有可乘之机,说不定一举歼灭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玉晚见他说得兴奋不已,心中不禁有气。
“说了半天,原来全是为了你的大唐啊。”玉晚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补了句:“你是不是来平壤前就想好这些了?”
张辰听他如此问,猛地一怔,好半天方才缓缓道:“我不否认,当时让你不要拒绝礼献的邀约,我的确存了借机刺探泉氏虚实的念头。”
此话一出,玉晚登时狠狠地瞪向张辰。张辰此刻已是面有愧色,语气更加柔声道。
“可依当日的情形,你我随同礼献前来,也并不算什么坏的谋算。但毕竟是我存私心在前,隐瞒在后,我有愧于你,在此同你致歉。”说着便抱手躬身向玉晚施礼。玉晚则是一个偏身,不愿受礼。张辰见玉晚背身而立,不愿搭理自己,只能叹口气,接着说道。
“你若实在不愿助我,我再另想他法便是。我也会找机会尽快让你出府,只是你自己在府中也千万小心,切不可因寻兄心切,而在泉男生面前漏了马脚,只有保全自身,才有与你兄长团聚之日。”说完,又深深看了眼玉晚,方才转身离去,只是刚要出门,却忽然听到玉晚在身后叫到。
“我答应你可以,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辰听闻不由喜上眉梢,赶忙转身回道:“你说!”
“你我即是合作,日后你便不可再有事瞒我!”玉晚依旧脸色不悦道。
“自然!”张辰连忙答应。
玉晚斜眼瞧着张辰一脸喜色,心中不想他如此得意,于是便双手抱胸,眼神故意偏向别处道:“我也不全然是为了你。我哥哥也曾说过,国事乃是大义。你既肯为了大唐,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便是我哥哥在,想来也会同你惺惺相惜的。”
张辰听完,微微一笑道:“卓兄为救他人,不惜以身犯险,卓兄的为人,我亦是敬重的!”
“我哥哥自然是好的,不像某人心思狡黠!”说完颇为不服气看了眼张辰,见对方被自己说得低下头去,玉晚反而不好意思了,赶忙找补道:“还不赶紧过来商定细节,莫要错漏百出,别没灭了泉氏,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二日,却也不知张辰做了些什么,泉男建便来向玉晚讨要张辰。玉晚先是假做为难,泉男建只当他离了张辰,没人伺候,便许下颇多财帛,又允诺他多送几个奴婢过来,如此一番推脱拉扯下来,玉晚这才装作依依不舍般地放了人。
自张辰离去后,玉晚也的确无聊,除了偶尔收到泉男生的召见,便再无事可做。这日,他正在园中闲逛,却瞧见不远处礼献对着泉男产怒目而视,而对方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兀自走开了。那日夜宴,玉晚就觉着这二人不对付,瞧今日这情形,想必自己猜测也是八九不不离十的。他心思一动,便笑嘻嘻地上前同礼献打招呼,礼献见来人是玉晚,面色登时和悦不少。玉晚借口自己在府中待得憋闷,想让礼献带自己出去玩乐一番,礼献推脱一阵,还是被玉晚死皮赖脸地给拉出去了。
二人上了酒肆,玉晚便一个劲地夸赞礼献的汉学道义如何精深,泉男生是如何在自己面前赞许其人的。礼献此人虽不张扬,但对自己的道学造诣还是十分自负的,听玉晚如此吹捧自己,心中顿时有了知己之感。
推杯换盏间,玉晚趁着礼献不备,将酒吐了个大半,几轮下来,玉晚瞧着礼献有了些醉意,便起了个话头。
“礼兄啊,小弟我初来乍到,最怕就是糊里糊涂,不知就里地惹出什么事端来。我瞧着这莫离支人的确不错,待人和善,连我这样一个外客都敬如上宾。却不知他那两个兄弟是如何相处的?”
玉晚刚说完,礼献便已面有愠怒。只听他先是异常不屑的哼了一声,而后道:“莫离支自然是贤主,可他那两兄弟却不是什么好人!”说完拿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口,玉晚赶忙一边提起酒壶给斟满,一边说道:“哎呀,那礼兄可要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眼见礼献又是一杯下肚,愤愤道:“那两人何止不是好人,简直就是畜生!”
玉晚惊呼:“礼兄何出此言啊?!”
而礼献的神情已由盛怒转向凄然,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讲出一段过往来,虽然听得断断续续的,玉晚到底是知晓了个大概。
原来这礼献家中原有个小妹,生得如花似玉。泉男产初见之下,便起了歹念,想强娶做妾,礼献自然不肯,一口回绝。谁知这泉男产见明路不成,便心生毒计,迷奸了礼家妹子。礼献得知后,盛怒之下便要找泉男产算账,可还未等他找到人,就收到自家妹子跳河自尽的噩耗。礼献悲愤不已,一状告到泉男生面前,泉男生便带礼献找泉盖苏文痛陈详情。
泉盖苏文本也是气愤不已,说定要给礼献一个交代,可毕竟是亲子,加之又有泉男建在旁哭诉求情,说弟弟只是一时糊涂才干下这等蠢事,如今已是悔不当初,愿将金银千两,绢帛不计赔给礼家,以示歉意。加之苦主已死,也无从再深究,此事便不了了之。虽然后来礼献念着泉男生的知遇之恩,照旧在府中效力,但对泉男建泉男产这两兄弟却已是心怀怨恨。
玉晚见礼献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心中虽共情哀伤,但也不知如何相劝才好,只得等他哭累睡去,才唤来掌柜帮忙将人送回府中。
如此,又过了几日,张辰玉晚本就约定,每隔几日便要互通有无。这一日,玉晚依约来寻张辰,却在他屋外的檐廊处便瞧见他,刚要出声叫住他,却见张辰神色有异,转过屋角。玉晚登时心念一动,悄无声息地尾随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