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退出游戏,还未睁眼。
便感觉全身晃动起来,耳边伴着孩童的哭嚎声。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呜呜呜,你可不要吓唬我呀。”
“师兄,你死的好惨啊.....”
不劳多想,只听这声音,王唯便知是谁。
当即抓起一把泥,抬手,糊向声音源头。
那孩童被这举动吓到,陡然失色,手足无措,大喊道:
“啊啊啊,师兄诈尸了!”
王唯“嗖”的起身,伸手捏住孩童的脸蛋,讲道:
“你才诈尸了呢!你能不能念我点好。”
“啊!原来师兄你没死。”
王唯嘴角含笑,低头看向面前的青衣道童,道童约莫十三四岁,两腮红润,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所以,你很希望我死吗?”
青衣道童顶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向王唯,笑嘻嘻道:
“才不是呢,我只是害怕师兄道法未成,现在死了,就灰飞烟灭了,再也不能飞升成仙了。”
“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听罢,王唯手指加大几分力度,道童红润的两颊甚至显出几分白皙。
面前这道童在刚上山时,因为年纪小,又有些木讷,受了不少欺负。
原主虽愚笨,但也心善,曾照拂一二。
而现在,早已今非昔比,这道童已是进入知真观修行。
不知日后,会拜在哪位师叔门下。
道童被王唯扯得笑不成声,但依旧浑不在意道:
“哈哈,师兄,你没事自是最好。”
“那我问你,我昏迷了多久?”
“大约有半炷香时间。”
“半炷香......”
王唯暗暗皱眉,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似乎不太一样。
见王唯发呆,道童鼓起两腮,指向院门,埋怨道:
“嗯,我才将进来,看到清言那个告黑状的杀才也在,他跑去请愚茶师叔了。”
“清言?竟然是他。”
清言与王唯同时拜入武当,不过与王唯不同,清言因修炼有成,后来与面前这道童一同进入知真观修行。
王唯环抱双手,诧异道:
“他不是已经受了箓,进入知真观修行吗?怎么跑这来了?”
在武当山,像王唯这种俗家弟子,被称为三戒弟子,可有可无。
而如道童这般的,则是六戒弟子,也称受箓弟子。
受箓弟子按男女之分,分别在知真观、养心观修行,打磨根基、修行道法。
只待被各宫长老看中,便可拜入各宫,修行武当派绝学。
道童嘟起嘴巴道:
“不知道,我看他慌里慌张的,本想过问,可一见到师兄躺在地上,我也慌了神,让他走脱了。”
“原来是这样啊。”
王唯可清楚记得,刚才摔倒,好像是有人故意伸腿,绊了他一脚。
“难不成是清言干的?”
他眉头微皱,心中纳闷道:
“他有毛病吧?没事不好好练功,跑这来寻我开心。”
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道童盯着王唯,又道: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样貌俊俏了许多。”
王唯先是一怔,随后眉梢轻挑,笑道:
“是你自己平时不留意,我不一直长这样的?”
道童嘴里嘟囔道:
“可、可我分明觉得,你比以前好看了许多,比之清灵师兄都不差。”
轻抹额头微汗,王唯低眉暗忖道:
“该死,变化有那么大吗?”
头一次觉得变帅也是麻烦事。
就连道童这缺心眼的都能看出,万一被他人看出什么,那不完蛋了。
舒展眉眼,王唯拉过道童,低声吩咐道:
“好看,那就多看看,别出去乱说。”
“嗯。”
“师叔,就在这....”
二人闲聊之际,一行人走进院落,为首者是一中年长须道长,着墨色道袍,间以白鹤纹,眉间愁眉紧蹙,似是心有所忧。
一见二人,长须道长便严肃面孔,白眉微皱,出声轻斥道:
“王唯,清净乃是你的师兄,道门敬师尊长,你岂能如此做派。”
王唯确比道童先入门,可道童已受箓,赐了道号,王唯还在杂役院呢。
相比之下,武当很明显更看重受箓弟子。
至于俗家弟子,每次大开山门,便可收入七八百人。
看清来人,王唯赶忙松开捏道童脸蛋的手,抱拳道:
“愚茶师叔。”
长须道长道号愚茶,乃是杂役院所在,长信峰的主事者,小天人三难的高手。
小道童摸着后脑勺,笑面朝天道:
“愚茶师叔,我和师兄只是玩玩而已。”
愚茶道长手持拂尘,走近,缓声又道:
“福生无量天尊。过几日,江湖各大正派名门、武林豪强,都会上我武当山,共襄盛举,交流武艺。
我武当乃真武大帝道统,玄门正宗,应守清规,不可如此随意的打闹,有失庄重,让他人轻视我武当。”
“弟子受教。”
“是。”
教训完二人,回到正题。
愚茶道长调转目光,看向王唯,看着王唯面容,暗暗称奇,他问道:
“适才听闻你摔倒,昏迷不醒,现在可还好些?”
“禀师叔,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无事便好,贫道也不久留,你等好生修行。”愚茶道长转身,并不想久留。
愚茶道长并不深究此事,正合了王唯的心意。
若哪处理的不当,被愚茶道长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王唯刚想松口气,可一道突兀之声响起:
“王唯师弟,你怀中是何物?怎么鼓囊囊的。”
王唯抬眉看去,是一年轻道士,簪发青袍,两颊有着些许雀斑。
此人,王唯自是认得。
“清言师兄,你是在问我?”
见王唯看向自己,清言嘴角一撇,冷笑道:
“当然,适才我见你身上可未有这物事,一时好奇而已。”
一语既出,也有不少弟子转头看向王唯。
王唯伸手按在胸前,怀中之物自然是刚从游戏里得来的五花聚气丹。
事出突然,王唯也未来得及将玉瓶妥善隐藏。
拿出倒是没什么,可要怎么解释丹药的来历,就是麻烦事了。
“这、这是....”
一时间,王唯还真找不到合适理由。
上山五年,大家知根知底,这时冒出什么背景,旁人又怎会信。
可东西在他手里,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又怎能让他人夺了去。
思量至此,王唯朝清净使了个眼色。
清净会意,对着众人,踮脚举手,生怕众人忽视了他,喊道:
“是我的。”
清言压上前,追问道:
“真的是你的?”他明显是不相信的。
清净瞪大眼睛,挺起胸脯,点头回道:
“嗯啊,是、是紫阳师叔祖赐给我的。”
兀的停下脚步,清言嘴角抽动,咧嘴笑道:
“呃哈哈,原、原来是紫阳师叔祖赐予的啊,难怪、难怪,清净师兄,你们二人继续聊,我先告辞了。”
清言扭头便走,事已至此,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还真要去找紫阳师叔祖,验证一下清净所言之真伪不成。
王唯与清净关系好,又不是什么秘密。
万一这清净给了王唯什么灵丹妙药,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清言的背影,王唯面露纠结,手臂轻抬,又缓缓缩回,欲言又止。
原本想着与清言当面对质,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踩熟地皮,再行应对。
说来也怪,清言一六戒弟子,没事跑一群俗家弟子居住的院子作甚。
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去,清净凑到王唯面前,欲要邀功。
“师兄,我表现的怎么——”
话未说完,王唯便弹出一根指头,堵住清净的小嘴。
“师兄?”
王唯收手,回身拱手道:
“这位师兄,请问何事?”
清言走后,王唯本以无人,结果,刚一转头,却发现,竟还有一人。
此人青袍散发,异于其他弟子,相貌得体,嘴角带着淡淡微笑,似乎很好说话。
“哈哈,这位师弟,在下庶务院白河。”
王唯点头拱手道:
“原来是白河师兄,有失远迎。”
说的很客气,王唯可清楚记得,原主与这白河可没有过来往。
感受到王唯的疏远,白河并不在意,笑道:
“我见师弟生得如此俊俏,气质不俗,过几日,山门迎客,差了几个知客道长,不知师弟可愿帮衬一手?当然,自是有报酬。”
山门迎客?
那不就是迎宾小姐?
王唯自是不愿,当即婉言拒道:
“求之不得,但在下才疏学浅,粗鄙之人,恐怠慢了贵客。”
“无妨、无妨,只需将来客带往下榻之处,并且沿途介绍一二,不堕我武当风貌,便可。”
“可这……”
见王唯还有犹豫,白河咬了咬牙,又道:
“只需耽搁师弟两个时辰,十两官银,即刻奉上,师弟,这生意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闻言,上下打量一眼白河,王唯眸底精光一闪,露出招牌微笑道:
“白河师兄,咱们武当派好歹也是道门正宗,谈钱也太俗了吧。”
白河愕然失声,停顿片刻后,一双眼睛盯向王唯,又道:
“那王师弟,你想怎样?”
搓着手,王唯伸长脑袋,坏笑道:
“那这就要看白河师兄的诚意了。”
一旁的清净有样学样,搓着肥嘟嘟的小手,露出缺牙嘻嘻笑着。
“你们两个....”
看着眼前这双大鬼小鬼,白河有话难说,眉头紧锁,抬起手掌,手指拨动,似在算计。
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不甘心道:
“一枚正气丹,不能再多了。”
“多谢师兄。”
虽不知这正气丹效用,但能让白河如此计较,想来也是大有用处。
见王唯答应,白河松了口气,嘴唇翕动,嘟囔道:
“别人想去都不行,就你,还要讨价还价....”
王唯好似没听到一般,回道:
“嘿嘿,师兄过奖。”
白河扭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三日后,在庶务观集合,灵灵子师叔到时会提点几句。”
“嗯好,我一定按时到。”
言罢,白河也离开了院落。
“师兄,我也要回去了,你好生练功,争取早日拓脉,这次月试就能进知真观了,到时候咱俩又可以一起玩了。”清净晃起拳头,为王唯打气。
武当选取受箓弟子,首选自为修行高者、心性佳者、品行良者。
三者缺一不可。
平素无错,二十岁前,达到拓脉阶段,基本上进知真观是无碍的。
若是想要更进一步,拜入各宫修行,则要讲究缘法了。
“嗯。”
“师兄,你不要莫当回事,错过这次,就又得等三个月了。”
“嗯嗯,我真知道了。”
清净走后,王唯回到卧房。
现在距离每日的洒扫还有一些时候,暂且可以自由活动。
想到这,王唯回到铺上,安心打坐。
卧房里只有王唯一人,其余人等早已出外晨练去了。
靠着脑中残存的记忆,王唯排除杂念,很快进入冥想的状态。
不知冥想了多久,王唯头冒微汗,睁眼,重重的吸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真的很糟糕。
难怪三年了,还没拓脉。
见始无寸进,王唯无奈,只得拿出玉瓶,抠去瓶塞,往手心倒出一枚五花聚气丹。
“希望有用吧。”
丹药入口,香气扑鼻,花香沁肺,口感绵软,入口即化。
下肚未多久,王唯便觉四肢筋骨,各处要穴,似有一股热流窜过,温暖和煦,好不舒服。
那股热流几经周折,最后汇入下腹丹田中,如同一滴水落在干涸的水池里。
水花飞溅,瞬时无影无踪。
池底却有了几分润色。
额头冒出许多汗珠,王唯盘腿打坐,沉沉睡去。
……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铺上,双腿盘坐,上身却栽在铺上。
他起身下铺,肆意的舒展筋骨,只觉全身通畅舒爽,好似剥了一层皮,散去一身水气,身体轻便不少。
刚才的修炼,似是冥冥之中,撬动了枷锁。
枷锁未开,但却有了松动。
闻到一股异香,王唯抬起手,凑到鼻尖,仔细一闻。
“好香啊,这丹药效果这么好的吗?”
忽的后背瘙痒,王唯伸手去挠,好似抠在一层白面上,将手收回,指甲盖下,满是白色尘垢。
这白泥应该就是体内的杂质,借着五花聚气丹的效用,排出体表。
王唯难以忍受,当即脱衣出屋,来到院落中央,用葫芦瓢打蓄水池的水,清洗身体。
“噼里——滴嗒滴嗒”
洗完不久,“吱嘎”一声,院门推开。
王唯循声看去,却见一中年道人领着一背着包袱、面色阴郁的青年走进院子。
好似没看见王唯,中年道人回头对着背包青年说道:
“这就是你的住处,日后修炼有成,自可进入知真观修行。”
“是。”青年回道。
招呼完,中年道人伸手轻捂鼻尖,转身离开。
调转目光,王唯看向青年。
二人四目对视,一时无言。
倒是王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在下王唯,师弟是新上山的?”
“……”
青年不说话,王唯也不多想,只当是其怕生,谨慎了些。
“没关系啊,我比你早上山几年,有什么事情,问我便是。”
言此,王唯上下打量青年一眼。
青年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年岁与王唯相近。
这年岁才上山,也忒晚了些吧。
要知,按王唯的年岁,再过一两年,就可以下山了。
正常情况下,未得师长允许,无论是俗家弟子还是受箓弟子都不能轻易下山。
“……”
青年沉默不语,拿起包袱,自顾自的推开卧房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