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野狗与臭肉

咔擦！

本就破碎的衣物再度被支起的树枝划开，但此时的慕然早已顾不上自己的衣不遮体，而是拼了命，像条野狗一样跑向记忆中青冥宗的方向。

只，只要回到宗门内，叔叔就一定会救他！

长时间的奔逃已经让他的身体濒临极限，在加上他体内几乎乱成一锅粥的经脉，他的生机也已经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现如今还能持续奔跑，皆由于他那强烈的求生欲。

磅礴的求生欲像潮水一样拍击着他的身体，促使他朝着远处跑去，他的视野早已被幻觉铺满，他甚至看不到身侧的石头与树木，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哪怕磕到石头，他也只是身形晃了一下，直到一根匍匐在地的粗壮树根将其绊倒。

扑通！

他扑倒在地，残缺的齿见混入了干涩的泥沙，无数杂物涌入口腔鼻尖，他的内心却被无尽的狂喜充盈着。

“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喜悦将他高高拱起，他发了疯似地大笑。

什么狗屁，什么缚神期！最后还不是让小爷我跑出来了！

哈哈哈！等到我回了宗门，必让叔叔灭了你！

慕然像只家猪般在地上打滚，他此时修为尽废，就连路边大一些的石头拾起来都会有些费力，他只好以这种毫不费力的动作来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至于那个为他拦下强者的少年，早已被其抛掷脑后。

他还活着！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免的人，还拥有着无数未来！

慕然哈哈大笑着，用残缺的双臂支撑着自己站起，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朝前方走去，但当他掀开一处密闭的树丛时，他却看见了站在那林间小路的男人。

男人半边身体血肉模糊，就连那脸都溃烂得不成样子，血液结痂，衣裳褴褛丑陋无比。

“你是谁？”慕然只觉得这人很熟悉，但对方的脸已经毁得看不清样子了，他们两人此刻的样子，与流浪汉无二。

那人似乎大梦初醒，听到他的呼喊后眼中才溢出些许灵光，他动弹着几乎腐朽的身体，待到身躯内部发出豆子爆裂般的声音，他这才像个人般有所动作。

慕然皱了皱眉，若放在以往他恐怕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甚至会认为对方脏了自己的眼睛而将其彻底抹杀，但现在不行了，他已经失去了崇高的修士身份，而对方正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见对方没有其他的表示，慕然也没有太多在意，只当对方是迷失在树林里的山野莽夫，他一瘸一拐地绕过对方的身躯，却在彼此交错的瞬间，那人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音节，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虚弱的慕然撞倒在地。

牵扯着伤口，慕然被疼痛激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冲着那人怒目而视：“你胆敢撞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却没有多废话，只是将他按倒在地，一拳一拳地落下，锤击着他本就伤痕累累的面庞。

砰！砰！砰！

拳拳到肉，慕然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被锤击到泥地里，待到那些沙土涌入鼻腔，他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开始伸出双手试图拦下那些如雨点般的拳头。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在对方的铁拳下，双臂骨骼濒临破碎。

“等！等等！”慕然后知后觉，察觉到那拳头上的杀意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击在他的脑门上，差点没把他眼珠子都打得飞出来。

刹那间，红的黄的白的物质在他的面庞上开起了染坊。

那人却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拳头，任由身下那个少年的血肉溅了自己一身，待到他的拳头被对方的骨骼刺伤，他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自己被对方骨头刺穿的拳头呆了呆，木然起身捡起身边尖锐的石头，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林海便又是一阵微动。

一道强大无比的气息横跨长空，慕青冥冷漠地看着脚底下的两人。

狼狈不堪，其中一人上半身已成肉泥，但那断臂依旧坚挺着指着天空，好似它的主人直到死的那一刻还渴望着逃离。

无比熟悉的气息也正是从肉泥中散发出来。

慕青冥冷哼一声，无数伟力将那手持锋锐石头的男子捆缚，在巨力的作用下，男人的骨骼噼啪作响，但他却形同木偶般沉默着，也没有喊疼也没有挣扎，只是用一种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慕青冥很讨厌这种眼神，随手拍出一道真气刺瞎了此人的最后一只眼睛，看着那空洞的血口子淡漠地说道：“我说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答，我便让你求死不能！”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对准他。

“第一，你是谁？”慕青冥厌恶地瞥过眼神，看着地上的那摊肉泥兀自沉默。

“黑风寨，黑染。”那人声带如同破洞的钟鼓，嘶哑难听，带着沙砾的摩挲感。

“第二，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指的自然是那滩肉泥。

男人却点头答道：“青冥宗弟子，据说还是宗主的侄儿。”

慕青冥眉头紧锁，他抬手凝聚出一到狠厉的真气，厉声道：“知道了你还要杀他？难道你就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么？”

黑染这次却没第一时间回答，反倒是问起了眼前相貌英俊的男子：“在仙人眼中，凡人算什么？”

慕青冥赏了对方一个嘴巴子，直接打掉了他的几颗碎牙，淡淡道：“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但如果你实在想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么本座也可以回答你，不过是一群有人样的牲口罢了。”

黑染突然嘿嘿怪笑起来。

“那我也有答案了。”

真气化作刀锋，慕青冥冷漠地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我也想到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黑染嘿嘿的怪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他大笑着说道：

“你不是问我怎么敢杀他的么？那我也告诉你。”

“因为在老子眼中，你们这些仙人也不过是一块臭肉，我一条野狗，叼着泥地里的臭肉吃，不也是这天地间的道理么？”

“……聒噪！”

噗嗤！

咚。

黑染到最后都笑着，空洞的双眸永远注视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