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事。”顾千秋说话冷冰冰的。
陆烬焰有点委屈,可想到方才糖糖说,这回要是表现的好,明日就带他去寺庙玩,便一板一眼的扮演好“冷面王爷”的模样。
好在他们来的晚,路上没遇见什么皇子皇叔的。
就算有几个官员看见了陆烬焰,想上来搭话,也被他那冷冰冰的眼神给吓退了。
顺利坐在席位上后,顾千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殿内四面八方的目光在偷偷打量他们。
尤其是平宁郡主,坐在贤德皇太后身边,眼睛却时常看向陆烬焰的方向。
还有几个闲散王爷,打量他的目光也充满探究。
宴席开始后,贤德皇太后随口问道:“听闻摄政王感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陆烬焰嘴角微勾,淡淡道:“无妨。”
“那便好,等会儿哀家让人把高丽进献的人参命人给你带上,也不好太过操劳才是。”
贤德皇太后说完,陆烬焰回道:“多谢太后关心。”
一切都被顾千秋提前猜到了。
陆烬焰的表现不管从神态、举止都十分得体,丝毫看不出智力只有五岁半。
顾千秋看到又有人过来敬酒,赶紧从自带的酒壶里给陆烬焰倒了杯酒。
“前几日听说摄政王与王妃要和离了,如今看你们恩爱,果然,谣言就是谣言。”
来人桃花眼带笑,正饶有深意的打量着他们,正是太后一派的纨绔王爷——陆元辰。
他素日里喜欢流连花船,风流成性,却因此消息也极灵通。
近来更是成了军营副帅,得了兵权。
顾千秋看见他就烦,毫不掩饰地敷衍道:“本王妃与王爷如何,关你屁事?”
陆元辰被下了面子,手不自觉的捏紧了酒杯,双眸微眯,眼底划过丝沉冷。
“是本王唐突了,自罚一杯!”
陆元辰端起酒杯,敬陆烬焰,“摄政王别往心里去。”
这人是千年的老狐狸,狡猾得很。
陆烬焰但凡有半点儿差池,恐怕就会被他看破。
陆烬焰冷漠地一歪头,态度高冷地说,“凭你,也配与我共饮?滚。”
顾千秋只想为他拍手叫好。
真不错,气场超强!
陆元辰微愣,随即脸上笑意消失,黑着脸坐回自己的桌前。
旁边的大胡子宁王凑过来,低声问:“如何,是不是真傻了?”
陆元辰愤懑地饮了口酒,摇摇头:“不像。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宁王神色黯淡,叹气道:“就知道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陆元辰不以为意地冷笑道:“怕什么?还有太后呢。今晚便要赐婚他与平宁郡主,他敢抗旨不成?”
顾千秋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脑子里却想起刚才陆烬焰说的话。
除了“滚”以外,其余都不是她教的。
顾千秋狐疑的看向陆烬焰。
莫非,陆烬焰已经恢复了记忆?
陆烬焰在桌下紧紧握住顾千秋的手,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糖糖,这是,赵城给我的念的话本子里说的,我都记下来了。我厉不厉害?”
顾千秋抽回手,将信将疑地瞪了他一眼。
还没来得及分辨真假,高座上的贤德皇太后关怀的问道:“摄政王妃嫁入王府几年了?为何还未得子嗣?”
此话一出,满座都了然。
皇太后这是,要给摄政王身边送人了。
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敢表现出来。
顾千秋自然也明白其中深意,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得明艳:“回太后的话,王爷这些年没有子嗣,错不在我啊。”
什么?!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摄政王不行?
挨着陆烬焰的一个老王爷,神色同情的“啧”了声,而对面的陆元辰,则幸灾乐祸的朝着陆烬焰的下三路瞥了眼。
而陆烬焰俊脸如常,浑然不觉自己在众人心中已是“不举”的形象。
奇耻大辱!
偏生他什么也听不懂。
换作从前,还不得掀桌而去?
贤德皇太后原本还不信,可愣了半天,没见陆烬焰有半点反驳的意思,不禁气得皱了下眉头,转身责备的看了眼平宁郡主。
没想到陆烬焰外表精悍,骨子里竟是个废物!
这样的男人如何能嫁过去?
太后神色恹恹地敷衍道:“既然如此,便请太医瞧瞧。”
前几日宫中密探来报,说是摄政王府连夜请了柳神医去治病。
柳神医专攻重疾,轻易用不到。
陆烬焰请了他去,说明确实中了毒。
那西域气毒无药可医,中毒后即便不死,也会变得痴傻如小儿。
可陆烬焰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
莫非柳神医真是阎王殿的判官,能起死回生?
偏生那姓柳的是陆烬焰的生死之交,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太后冷笑,正好趁此机会,让太医去打探一番。
若是装的,立马就安个罪名让陆烬焰下天狱!
把他五马分尸!
“多谢太后恩典。”顾千秋端庄行了个礼,又故作疑惑地问道:“太后方才提起子嗣的事,似是话未说尽,可是要促成我家王爷与郡主的亲事?”
“荒唐!”太后脸色愠怒,重重拍桌:“平宁是我的心头肉,怎能与人共事一夫?”
派平宁嫁过去,一来是想拉拢陆烬焰,二来希望她能生个子嗣,以后可以拿捏他。
如今陆烬焰不能生育,权力再大也不过就二三十年光景。
平宁的婚事自然要寻个更有利用价值的人。
顾千秋知道太后死了赐婚的心思,明艳乖巧的笑道:“既然如此,是我唐突太后了,请太后莫怪。”
她行了个礼,又说道:“也替王爷谢过太后,有御医尽心诊治,想必他的风寒之症很快就能痊愈。”
“风寒?”太后双眸微睁大了些,不敢相信的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说……”
刚才明明在暗示众人,陆烬焰不举!
怎么转脸就成了风寒?
看着太后一副被戏耍后,恼羞成怒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顾千秋眨眨眼,故作无辜道:“太后息怒,我只说与王爷有关,并未说他得了什么病症啊。”
她顿了下,笑着解释道:“王爷这些年东征西战,很少在家,王府才难有子嗣,实在让人无奈啊。”
太后黑着脸,没再搭腔。
“我记得摄政王箭法如神,百发百中,今日中秋佳节,不妨与宁王比试一局投壶如何?”威远大将军喝得满脸通红,一副大老粗做派嚷道。
其他武将立马附和。
太后只说身体乏累,先回了寝宫,而小皇帝却一袭黄袍加身,兴冲冲命人准备投壶的东西。
不对劲!
顾千秋敏锐地察觉到了反常。
放在平时,小皇帝躲还来不及,哪敢命令陆烬焰与人比试投壶?
威远将军是小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难道,陆烬焰中毒的事,小皇帝也参与其中?
他们这是要试探陆烬焰。
“王爷方才喝了酒,你们还让他投壶?未免太不公平!”顾千秋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道:“今日我同你们比试一局。”
陆烬焰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
威远将军嗤笑一声:“哪有跟女人比试的?王爷还没说话呢,王妃倒不乐意了!”
顾千秋挑眉:“怎么,威远将军怕输给女人?”
她身份尊贵,父亲又威名远播,这些人自然不敢冒犯。
陆元辰神色玩味:“坊间传闻,王爷要与王妃和离,怎么几日不见感情变得这么好了?”
话落,殿内议论纷纷。
无数道目光注视着顾千秋,她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正无措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陆烬焰神色淡然,语气沉冷道:“我和你们比一局。”
刚才还闹哄哄的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那你们就同皇叔比一局!”
小皇帝在高台上拍手称快,如同疯魔了般兴奋。
“既然比试,总得有点彩头。”他摩挲着下巴道,“不知皇叔可有想要的?”
陆烬焰阴鸷眼眸抬起,看着威远将军一派人,沉声道:“赌命如何?”
赌命?
摄政王可不爱开玩笑!
威远将军糙汉脸瞬间惨白了几分,赶紧摆手陪笑:“属下多饮了几杯马尿,顺嘴胡说的!王爷切莫怪罪!”
陆烬焰全然不理回去,又转向陆元辰:“你呢?”
陆元辰表情可谓风云变幻,愣了片刻,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本王不才,不善投壶。”
太后一派的人纷纷退让,到最后满殿武将,竟无一人敢与陆烬焰比试。
小皇帝原本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却见众人竟然都退却了,眼底闪过丝不悦。
就在顾千秋长舒一口气,以为渡劫成功要坐回去的时候,高台上传来少年人带笑的声音:“既然大家都不敢比试,不如朕陪皇叔玩一局如何?”
什么?
天子要与摄政王比试!
顾千秋微愣,不解的看向小皇帝。
这孩子失心疯了?
好不容易吓退了那些妖魔鬼怪,现在他又跑来捣乱。
看来还是小时候打他打得轻了!
顾千秋眉头微皱,不悦道:“皇上,这是家宴,玩笑两句就算了。”
“玩笑?朕是天子,岂能儿戏。”小皇帝已踱步到陆烬焰面前,命人帮自己挽起袖子,带着几分少年的天真稚气,“赌命,有意思!”
说着,拿起依竿,眯起左眼,对准壶口投了进去。
“进了!”小皇帝兴奋地拍手,转过头,笑看着陆烬焰道:“摄政王,请吧。”
陆烬焰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皮,接过了依竿。
这一下若是不中,便赌输了命。
若是赢了……
难道真取天子的性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