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扬州佳客复又来

楚州都督府衙门,亲兵烹制的茶汤让海陵县主与山巨野皱眉。

不喝不礼貌,喝了又遭罪。

这一次的茶汤,似乎是打翻醋坛子,酸得牙齿都受不了。

海陵县主不知道,这是亲兵自己胡来还是安平的下马威。

不过,都不重要了,楚州都督府的态度摆在那里,不会给扬州都督府什么好脸色。

“都督,这一次下官受我扬州都督之命前来,是想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楚州削减供应扬州都督府的淮盐数量?”

山巨野揣着明白装糊涂。

扬州都督府的每一项举措,山巨野未必能做主,但绝对知情。

安平一声长叹:“楚州都督府难啊!扩军没有充足的兵甲,越骑没有足够的马匹,扬州都督府方面又不能再提供帮助。”

“所以,只能往其他方向想办法了,而楚州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淮盐。”

海陵县主嫌弃地将茶碗摆到茶拓子上,檀口轻启:“可是,楚州都督府的扩军,已经让扬州都督府感到不安了。”

“楚州都督府已经兵员过剩了。”

安平浓眉一挑,大眼里现出一丝嘲讽。

你以为自己是某老太婆,也敢妄言过剩?

韦正鼎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酸茶汤,呵呵一笑:“县主是觉得,扬州都督府可以凌驾楚州都督府之上么?”

“或者,县主颐指气使惯了?越王的家教……”

说起家教来,世家不虚宗室。

海陵县主第一次现出郑重之色:“尚未请教……”

韦正鼎让亲兵续茶,云淡风轻地回应:“本官韦正鼎,出身京兆韦氏。”

海陵县主微微福了一礼:“是本县主失言了。”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韦正鼎但凡把海陵县主无礼的事传扬出去,大概终其一生都摘不掉这帽子。

如果是安平传扬,楚州都督府外无人理会。

山巨野放下茶碗:“我家都督说了,想法恢复两家关系。”

安平微笑:“可是,射阳湖一带频繁出现扬州都督府兵马该怎么说?楚州都督府边界总有黑手若隐若现啊!”

海陵县主眼里掠过一丝恼怒,山巨野若无其事地回应:“这一点都督应该有数,楚州疯狂捕猎野猪,致使部分野猪窜入扬州境内。”

“扬州都督府及友州难免要清理野猪,兵马出动也是效仿楚州都督府嘛。”

都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煞有介事。

谁都知道,安平扣除的淮盐份额,别说是游说,就是动刀兵都不可能增加回去。

义军忌惮扬州庞大的兵力,扬州忌惮义军的不要命以及药包。

总结:麻杆子打狼两头怕。

打是不可能真打的,动手就是鹬蚌相争。

海陵县主与山巨野出面,用意只有一个:不让两边的关系继续下滑。

虽然,主要原因出在扬州都督府身上。

但是,你楚州都督府就不能老老实实受拿捏吗?

两边依旧自话自说,能够达成一致只有一点:两家都暂时不想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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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山阳县,海陵县主的眼神就锐利起来了:“想不到,韦正鼎居然死心塌地跟了安平!”

韦正鼎背弃丰朝情有可原,可他并不只有义军一个选项,他要是投扬州都督府,丰雄还是会笑纳的。

外人并不知道,越王雄一年前误食毒物,身体江河日下,扬州都督府的实权慢慢转移到海陵县主身上了。

负责进食先尝的谒者、负责膳食的相关人员,在确认越王雄中毒后被活生生杖毙。

据医师说,这是一种来自葱岭之外的毒药,以细微的数量逐渐在丰雄身体内积累,平常看不出端倪,一旦爆发则很难根治。

虽然丰雄看上去还挺精神,可那是强弩之末,每天他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这种毒药,整个扬州都督府没人能接触得到,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海陵县主也没有在安平面前那么愚蠢,一切不过是伪装,降低安平警惕性而已。

山巨野苦笑:“看来,我们在亳州推动那一手,已经被看穿了。”

海陵县主不以为然:“看穿又怎样?我们那一手不是阴谋,是阳谋。”

扬州都督府与楚州都督府,亳州总得选边站,那支冷箭不过是助推罢了。

扬州都督府兵马之所以骚扰的是射阳湖畔,而不是运河畔,是因为大家默认运河尽量不受战火干扰。

淮盐份额的削减,是楚州都督府对扬州都督府的回应。

这一手让扬州都督府收益稍减,影响却不大,毕竟扬州都督府的富庶远超安平想象。

海陵县主恼怒的是,在安平眼里,她没有看到一丝对她容貌的仰慕!

这是对她美貌的亵渎!

山巨野明白她的小心思,却没法说话。

抛除县主的身份加持,她能算得上美貌,却不是绝世容颜。

否则,真以为老爬灰不敢抢她入宫?

伦理道德,这东西的一个前提是:得有道德!

再说,安平这种成大事的人,会痴迷于区区美色?

安平若愿意,不知有多少美貌小娘子肯为他的媵妾!

要知道,那些窝在山旮旯造反、部众不过百十人的草头王,都三妻四妾呢。

海陵县主看了一眼在运河上乘走舸巡查的娘子府兵丁,一声长叹:“到现在,本县主还没明白,为什么楚州都督府能组织娘子府。”

尤其是,娘子府竟然成了水上主要战斗力。

山巨野一声轻叹。

海陵县主这种出身的小娘子,怎么会明白底层女子的难处?

但有三分奈何,一般的女子都倾向于操持家业,谁乐意在外头拼命?

没有拼命的必要、没有沉重的负荷,有几个女子不想美美美?

海陵县主永远不可能明白庶民的艰难,更不可能知道一条裤子全家轮着穿的苦楚。

“二位王子那里,县主还是提防一二。”

山巨野还是尽职地提醒一句。

虽然朽木不可雕,但法理上,这二位才有继承权。

服五石散那位基本没救了,但风摆柳那位,谁敢保证他不会变脸?

何况,丰雄从来没有公开承认海陵县主继承人的身份。

一支箭矢呼啸着射来,却被亲事持盾挡下。

海陵县主眼里现出一丝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