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以征服者的身份进入蕲春城，安平不胜唏嘘。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受伤，差点没痛死，亏得刁副将的药丸拉了一把。”
安薪迅速接话：“差点没把我急死。不过，将军当时心大，刁……副将的药丸也敢吃。”
毕竟，当时的刁得意跟安平是有过节的。
安平笑着摇头：“药丸有毒不过是死，怎么也比痛死强。”
“叫你读书就瞌睡，饮鸩止渴没听说吗？”
就算不读书，病急乱投医总是听说过的。
蕲州官吏战战兢兢在道旁相迎，胳膊上绑着布条的都尉孙波平集结麾下相迎。
“锦衣卫孙波平，携本部参见都督！”
这味道就对了呀！
听到这话的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锦衣卫，只是满眼茫然。
安平下马，虚扶了一下：“锦衣……”
孙波平压低了声音：“夜行。”
安平拍着孙波平的肩头大笑。
秋稳这个败家的小舅子，终于干出一件亮眼的事，孙波平这个人物发掘得好啊！
实权不大不小，还能不声不响干大事，漂亮！
最关键是，孙波平没有为了求富贵给拓跋赤石一刀，还是有一点底线的。
“这个身份继续保持，整编蕲州残部，重新募集够两府兵马。”
安平吩咐。
蕲州、蕲春县两级衙门的官吏，安平并不打算大动。
“部分官吏与楚州都督府辖内州县官吏交流，平级调动，有没有问题？”
对于绝大多数官员来说，问题不大，包括流外官都一样。
吏员却叫苦不迭：“都督，不是小人不愿遵从，实在是胥吏的薪酬微薄，再离乡背井，日子委实惨得没法过。”
安平并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官员，当然知道吏员的薪酬经不起折腾。
但是，这话就是刻意说了出来。
孙波平拱手：“都督，吏员的薪酬确实不足挂齿，异地交流难以为继。”
“请都督看下官薄面，免了吏员交流？”
安平想了想：“罢了，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吏员不参与交流，流外官只在州内交流，品官才跨州交流。”
一瞬间，在场吏员都向孙波平投来感激的目光。
孙波平知道，这是都督拉他一把，在蕲州树立威信，甚至可能让他取代刺史。
“都督，这是蕲州使君冯智昌。”孙波平压低了声音。“下官胞兄。”
哈？
细细打量，除了多出些岁月痕迹，还真有几分相似。
冯智昌文雅一点，孙波平粗豪一点，就是姓氏不同。
“外祖无子嗣，下官承了他那头的香火。”
孙波平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刨根问底，丰朝的官员档案自然难以发现这猫腻。
难怪孙波平行事那么顺利，合着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冯使君，其余三县，能以一纸符文平定吧？”
有这层关系在，安平的态度就温和得多了。
冯智昌应声：“黄梅县、永宁县已经在义军掌控下，一纸符文可定。”
“大别山南麓、浠水之畔的兰溪县，三山六丘一平原，盛产茶叶，有四万余口，难度也不会太大。”
兰溪得名，是因为浠水两岸有很多兰草。
至于州治的蕲春县就不用说了，官吏都在这呢。
十八万人口，辖四个县，难怪只是个中州。
“哦，等我回楚州时，兰溪团茶来两饼。”
安平随口吩咐。
冯智昌面露喜色：“是，下官一定挑最好的奉上。”
不怕安平索要财物，就怕安平两袖清风。
义军安排一府兵马接手城防，一府兵马维持蕲春城内的治安，其余兵马还得驻扎在城外。
没法，一万兵马全部入城，不说拥挤的问题，容易给庶民造成恐慌。
两府人马全部交给安薪调度，权当给他增添点压力。
安平在一伙亲兵的护卫下，随着冯智昌、孙波平入州衙，过中门入衙院，再到二堂奉茶。
州县的官吏稍觉安心，都督肯赏光入衙门，问题不大了。
“楚州都督府的规矩，使君应该知晓，不求绝对公平，只求相对公平，让庶民有活路。”
安平饮了口茶汤。
冯智昌悠悠地开口：“都督的教导下官谨记，都是求一条生路，自然不会做得太绝。”
“蕲州的豪强并不多，可以跟他们讲道理的。”
“不过，据下官猜测，都督府大动干戈，不会是牛刀宰鸡，只针对蕲州吧？”
凭什么大家一起闯祸，挨揍的只有蕲州？
要挨揍，就大家一起挨揍！
至于豪强，黄先之来时就搞残了一批，剩下的人不足挂齿。
孙波平眼现惊讶，他还真没想到兄长说的这一点。
不过，传闻中都督就是个刺猬脾气，哪里招惹了他，就一定挨巴掌。
“蕲春县往西，就是鄂州武昌县，到鄂州治所江夏县，要经过广袤的樊湖——也叫梁子湖，需要绕路。”
随着冯智昌的话，安平脑中渐渐呈现出鄂州地图。
“鄂州只有八万四千余口，却能窃居上州之位，令人不齿！”
论人口、论户数，蕲州远居鄂州之上，凭什么只是个中州？
只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安平笑了一声：“江夏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鄂州置为上州也不为过。”
“江夏门前那条涂水，也得费点手脚。”
长江在江夏城西面，倒不影响义军出手。
冯智昌赶紧补充：“涂水在洪水季节浩荡，最宽可达五十丈，深达十余丈；”
“枯水季节最宽三十余丈，最窄六丈余，深约四尺。”
虽然冯智昌暗戳戳地希望鄂州倒霉，却不敢隐瞒这样重要的消息。
这么宽的涂水，没有舟师是无法横渡的。
楚州都督府最大的舟师就是娘子府，秋剑眉与娘子府被安平留存楚州，防备着扬州都督府。
浮桥不是不能架设，但鄂州军肯定不会束手待毙，那就会增加不少伤亡。
义军要绕路搭浮桥，就得引开鄂州军的目光。
靠锦衣卫的人充当内应？
秋稳的触角不知道有没有延伸到鄂州，就算有，想复制孙波平的例子也不现实。
安平都挠头了，这种天然的地理优势，要怎么破解？
想吃点武昌鱼而已，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