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赤石不知道，流言蜚语传播的重灾区，就是自己的蕲州军。
也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哪里会关心底下的兵丁啊！
就连造饭，拓跋赤石跟兵丁吃的都不是一样的饭菜，怎么可能知道下面人在想什么？
兵丁在他眼里，跟工具差不多，毕竟前贤说了“慈不掌兵”嘛，对兵丁就不能仁慈！
兵丁死得再多也不能心疼，反正还可以再招募嘛。
对面的炮石陆续落入护城河中，就连最能嚼谷的蕲州军兵丁都闭嘴了。
义军以炮石填护城河的举动，大家都看懂了。
连用民夫推土石都懒得用，仗着炮车多，直接以炮石填护城河，这个方式太土豪了。
娘的，炮车多很了不起啊！
细细思量，义军要是以这频率往城头抛石，二千人手能经得起砸多久？
“炮车，还击！”
拓跋赤石果断下令。
一如所料，城头的炮石飞出一里远，离义军炮车还有几十步就力竭了。
兵丁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无用功，拓跋赤石也懒得解释。
兵丁只需要按军令行事就好，关心这些博弈，吃饱了撑的？
拓跋赤石自然有用意。
炮石打不到义军是必然的，可不打，难道让麾下兵丁看着义军的炮石溅起水花，士气低迷么？
炮石，不过是代表拓跋赤石的态度罢了。
就算打不过义军，蕲州军也会流尽最后一滴血！
“安”字大旗下，安平骑灰马、执漆枪，笑声张扬：“蕲春城，准备好让本将再次降伏了吗？”
城头上，一些经历过黄先之攻城的老兵骇然：“完蛋了！这是当年黄先之破城时的摩罗，手上有无数人命！”
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尤其对面义军的声势格外浩大时。
一传十、十传百，在蕲州军口口相传下，安平成了噬人的魔头，对不肯臣服的人一口一个。
锦衣卫将这些话传回义军大营时，安薪笑得打跌，安平直接无语了。
一口一个，那还是人吗？还需要攻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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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城下，第五麟寝食难安。
跟蕲州日常沟通的兵马，统统在蔡山遭遇截杀，他都不知道蕲州有没有落入敌手！
蕲州军与鄂州军在浔阳城下半个月了，非但没有拿下浔阳城，伤亡却不断增加。
凭着经验，第五麟知道，自己应该退兵了。
再硬撑下去，别说粮草，就是士气都得跌到河谷里。
可是，无路可退啊！
据游奕回报，蔡山周围的义军，数量不会下于三千，且随时严阵以待，想偷溜都溜不过去。
第五麟不明白，好好出门打个仗而已，怎么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狗呢？
偏偏城头上的尚均常扯着大喉咙嚷嚷，蕲州军的困境闹得人尽皆知，连旁边的鄂州军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第五麟。
蕲州，那么废的吗？
至于说请鄂州军帮忙打通归途……
白日梦尽管做，反正实现不了。
两军同时出征江州，不是什么情谊，而是奉了丰朝的军令而已。
蕲州与鄂州接壤，日常摩擦少不了，谁都想憋着看对方的笑话，守望相助就是个鬼话。
大局为重？
笑话，都是苦哈哈当兵吃粮的，谁愿意操肉食者的心？
战鼓震天，尚均常带着一个步兵团，神采飞扬地出城挑衅。
“鄂州的小屁孩，来帮我尚均常松松筋骨！”
“可怜的蕲州娃娃，回不去了吧？哈哈哈，义军的野火，也是你们这小身板能讨的？”
尚均常说着垃圾话，耀武扬威地在城下显摆。
鄂州军、蕲州军的气势已经衰败，人马在一次次攻伐中死伤不少，已经没有心思跟义军硬拼了。
进退两难，第五麟都不知道怎么安抚麾下的骚乱。
“副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一名资历老一些的校尉闯到第五麟面前质问。
第五麟长叹一声：“回不去了，蔡山被义军三千人马封锁，我们无路可退。”
校尉怒了：“我们是奉谁的军令来征伐？遇到难处，为什么他们视而不见，连援军都不派？”
第五麟低头不语。
人呐，得意时四顾都是挚爱亲朋，落难时才知道啥也不是。
丰朝要是能灭了义军，侯国忠率右神策军时就下手了。
江州四面围绕的州县不少，为什么只有蕲州军与鄂州军出动讨伐，原因还不明显么？
“副将是要眼睁睁看着儿郎们都死在浔阳？”一名旅帅发出愤怒的吼声。
“只有一个办法，把本将绑了，向义军请降。”第五麟疲惫地开口。
累了。
他就是个副将而已，没有能力破开义军的局，又不愿意将麾下带到死地，被麾下献给义军也是一条出路。
被义军生擒的庐州军都尉姚元震，依旧好端端地活在楚州山阳县内，除了限制不得离山阳城外，没有性命之忧。
蕲州军残部绑缚副将第五麟向尚均常乞降，让相邻的鄂州军不知所措。
不是，哪怕你第五麟回不了蕲州，也可以选择举部归我鄂州军啊！
降得那么干净利落干什么？
转进，果断转进！
蕲州军无家可归，我们有家可归啊！
尚均常满意地接受蕲州军归降，步兵团保持高度警惕，城内的辅兵、民夫出列，一车车地拉走蕲州军卸下的兵甲。
“能逼得我义军将军出征、亲自断你归路，也算是有本事了。”
“本官看你顺眼，愿意在将军面前保你一保，让你当一个别将。”
别将的品秩、地位当然远远低于副将，可第五麟没得选。
降将而已，能被任用就不错了。
想爬上去也容易，拿战功当台阶。
义军内部，因为处于快速扩张阶段，上升渠道算是敞开的。
“末将的妻儿老小还在蕲春城。”
这一句话说明了第五麟的顾虑。
尚均常毫不在意地摆手：“也就几天的事，不急。将军要夺蕲州，那就一定能夺下。”
他是看出来了，义军这是要借着势头迅速扩张，原先在海州养老的颓废想法不合时宜了。
早晚尚均常会自领一军，继续冲锋陷阵，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为他补齐短板，第五麟恰好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浔阳城上欢呼阵阵，让刺史公羊玖大喜，率官吏赶着让豪强代养的猪前来犒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