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鸠占鹊巢

文焘缓缓走向马绍清与幽兰，袍角随风而动。来到他们近前，文焘先伸出手，轻轻扶起马绍清，一道阴气自掌心中传出，瞬间缓解了马绍清肩膀伤口的疼痛，伤口处的血迹也渐渐干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马绍清眼中满是感激与崇敬，刚欲开口，文焘微微摇头示意他暂勿言语。接着，文焘蹲下身子，将另一只手放在幽兰那伤痕累累的鬼躯之上。阴气丝丝缕缕地渗入，如同细密的针线，仔细地缝合着鬼躯上纵横交错的裂痕。

幽兰原本微弱的气息逐渐平稳，鬼躯上的光芒也从黯淡开始有了些许起色。她虚弱地抬起头，看向文焘，嘴唇微微颤抖：“大人，此次任务失利，还请责罚。”

文焘轻声打断：“莫要自责，马家堡之事错综复杂，你二人涉险引出马骏二人本就不易，谈何责罚？你二人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我另有任务要交予你们二人。”文焘一边说着，一边将旁的马骏、马洪二人尸身牵引过来。

“大人莫不是想要制鬼衣？”马绍清目光一亮，瞬间领会了文焘的意图。

文焘微微颔首：“不错，你倒是个见识广的，天马原鬼匪势力众多，马家堡这等战力可在此地盘踞许久而不遭人眼红，这背后许是有旁的势力在扶持。此次虽斩匪首，可若不将其背后的势力探出，想来要不了许久，又会有一个什么‘牛家堡’、‘猪家堡’出来。”

“所以大人是想借着‘马家堡’这根藤将背后的瓜牵扯出来？”马绍清问道。

“不单如此，阴司初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与其打打杀杀不若同样披着‘鬼匪’的皮同他们贸易往来，待合适时机再全然吞并，此般也便于我们掌控局势。”

“大人远虑，绍清拍马不如矣。”

“不说这些，你们试试这鬼衣可还合适？”文焘将炼制好的两件鬼衣递向二人。

二人恭敬接过鬼衣，迅速穿戴整齐。一股阴气迅速弥漫开来，二人身形变幻竟渐渐化作了马骏、马洪的模样，无论是样貌、气息都与其一般无二。

“幽兰，你且试试可否能唤出那马洪的铁犀鬼兽？”文焘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与探究。

幽兰微微点头，她闭上双眼，集中精力，尝试以马洪的气息与魂力波动去感应那铁犀鬼兽。片刻后，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只见那铁犀鬼兽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它庞大的身躯散发着雄浑的阴气，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幽兰，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疑惑与本能的服从。

“大人，成功了。”幽兰睁开双眼，轻声说道。

文焘满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这铁犀鬼兽我原以为是同那马洪的魂体绑定的，未曾想竟也是其鬼躯的一部分。如此一来，旁人想要看穿又要多上几分难度。你二人好生适应下这鬼衣，准备上任马家堡。”

“是！”马绍清、幽兰二人齐声应道。

随后，文焘三人骑着铁犀鬼兽向着马家堡疾驰而去。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马家堡的小卒，那些小卒看到他们后，先是露出警惕之色，但在确认是“马骏”与“马洪”后，纷纷恭敬行礼。

不多时，马家堡那阴森的轮廓便出现在眼前。三人刚至堡门，一群小鬼便蜂拥而出，它们看到“马骏”与“马洪”归来，纷纷欢呼雀跃，眼神中满是敬畏。

马绍清模仿马骏的姿态，威严地抬手示意小鬼们安静，而后大声道：“孩儿们，我同二堡主诛杀恶贼归来，虽经苦战，小有伤亡，然马家堡之根基尚在，荣耀犹存！此刻起，当重振旗鼓，整军练武，以备来日再有此类之患。”

小鬼们齐声呼喊道：“谨遵大堡主之命！”

幽兰接着厉声喝道：“各队长、堂主速来主厅议事，其余人等按部就班，不得懈怠！”

待得众小鬼散去，文焘跟在幽兰、马绍清二人身后步入主厅。不一会儿，各小队队长、堂主纷纷赶来，依次行礼后，开始汇报马家堡的现状。

“启禀二位堡主，巡逻队伍此战折损严重，三百鬼众死伤半数，其中魂飞魄散者又有六七，余下鬼众轻伤者不知凡几，急需补充人手与物资。”

马绍清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此次堡内受奸人所侵，半数责任皆在巡逻队监管不力，你之渎职本当重罚，但念在如今用人之际，暂免你等死罪。”

你且传我命令，从堡内后备鬼众中挑选精壮者补充巡逻队伍，同时将失职人员名单报来，降职罚俸，以儆效尤。至于物资，先盘点库存，短缺的部分列出清单，本堡主自会想办法筹集。”

那队长战战兢兢，连声称是后匆匆退下。

又有一队长出列：“堡主，‘鬼煞阵’在此次战斗中受损严重，多处阵眼被破坏，阵法威力大减。若要修复，恐需再行添派人手。”

“阵法修缮向来人在精，不在多，怎又突兀要添派人手？”马绍清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严厉。

那队长唯恐马绍清动怒，赶忙解释道：“大堡主有所不知，您与二堡主与奸人大战之际，有一位精通阵法修缮的鬼才在阵中试图稳定阵眼，却不想被战斗的余波所波及，不幸身亡。如今堡内虽还有些略通阵法的鬼众，但终归是有些力不从心。小的故才斗胆提出添派人手。”

马绍清闻言脸色稍缓，点头道：“即是如此，可允三十鬼众予阵法堂，但此人手非是划拨与你，只为借调，阵法修缮完毕后，仍需回归原职。”

“堡主，阵法之事重中之重，三十鬼众若只是借调，唯恐后续再生乱子，还望堡主三思。”

马绍清听后，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他眼神不经意地看向文焘，似在寻求意见。

“先行借调，后续再想法子。”文焘神念传音悄然道。

“就依此安排，先借调三十鬼众予阵法堂，后续我自有法子。”马绍清对那队长说道。

“是！”那队长见马绍清已有定夺，便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巡逻队和阵法堂都已汇报过了，百兽园可有情况？”马绍清将目光投向负责百兽园事务的鬼众。

“大堡主，二堡主，自你们离去后，我迅速派人去百兽园中查看，发现不少鬼兽受了惊吓，但好在并无鬼兽伤亡。只是我等的鬼兽驯养师也遭波及而折损了数位，目前人手严重不足。”

“鬼兽驯养师关乎百兽园的稳定运营，必须尽快补充。传令下去，在堡内广纳有潜力、对鬼兽有亲和力的鬼众，安排经验丰富的鬼兽驯养师对新人进行紧急培训，务必让他们尽快上手。并且要做好后续扩充百兽园的准备。”

“大堡主，百兽园中多为些性情暴躁、难以驯服的鬼兽，普通鬼众恐难以靠近，单只维持百兽园的运营一项便已是困难重重，再行扩充怕是难上加难。”百兽园鬼众面露苦色。

马绍清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确有难处，但百兽园乃是堡内重中之重，不可轻视。这样吧，你先将培育新人一事落实，扩充一事可先行搁置。”

“谨遵大堡主命令。”百兽园鬼众躬身退下。此后又是诸般鬼众上前一一汇报。

待得诸般事务理清，众人皆退下后，文焘对马绍清和幽兰说道：“马家堡内事务繁多，虽有十余鬼才，可却依然是杯水车薪，处理马家堡事务尚且不及，更莫说填充阴司。依我看，或许应该前往鬼市买上一批鬼才方好。”

“大人此言真真说到了我的心里去了，不过绍清以为买鬼才一事或没有此般简单。方才众鬼汇报事务，我便发觉不对，马家堡内人手常年甚少，此次遭我们这一闹，人手更是捉襟见肘，可其库房之中却宝物甚多，这断然不可能是马骏舍不得财物所致。”

“是极，我之鬼躯便是用库房内一块通阴宝玉筑成的，不说那些旁的金银俗物，单此等筑鬼躯的宝物，库房之中最少还有十余件。”幽兰缓缓开口道。

文焘听闻，心中疑惑更盛，来回踱步道：“如此多的珍稀鬼躯筑材，若是马家堡自行收集所得，为何不敢用？若是说忌惮旁人筑得鬼躯夺了他们的位子也便罢了，可是用来购买鬼才，发展势力为何也不愿意？”

“大人，会不会是马家堡背后的那个势力在暗中操控，这些宝物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马家堡只是暂为保管？”马绍清推测道。

文焘微微点头：“有此可能。或许马骏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重要，只是这背后势力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傀儡罢了，真正的关键，怕是藏在更深之处。”

“那我们若贸然在鬼市购买鬼才，会不会打草惊蛇，引起那股势力的警觉？”马绍清接话道。

“先不管这许多，我们去马骏居所探探再说。”文焘当机立断。

文焘、马绍清与幽兰迅速朝着马骏的居室靠近。一路上，马家堡中的鬼众们各司其职，并未察觉两位“堡主”的异样行径。

来到马骏居室门前，文焘抬手示意马绍清与幽兰停下。他闭上眼睛，将一丝阴气探出，感知着周围是否有隐藏的机关或陷阱。片刻后，文焘缓缓睁开双眼，低声道：“似乎并无明显危险，但仍需小心谨慎。”

说罢，他轻轻推开房门，一股陈旧且夹杂着丝丝缕缕神秘气息的阴气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缕微弱的鬼火闪烁，勉强照亮着四周。

文焘率先踏入，目光快速扫视着屋内的布局。房间里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鬼器，有的散发着幽冷的光芒，有的则隐隐有阴气波动。马绍清和幽兰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文焘的脚步。

在房间的一侧，有一张巨大的石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卷宗和古籍。文焘走上前去，拿起一本卷宗，仔细翻阅起来，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马家堡的各项支出明细。

“大人，这可是马骏与其背后势力的交易账本？”马绍清轻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文焘手中的卷宗。

文焘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只是马家堡的正常支出明细，并非我们所推测的其与背后势力的交易账本。不过，从这些支出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你看，这里频繁提到向一个神秘地点输送物资，却未说明用途，这地点或许与背后势力有关。”

幽兰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墙壁，突然，一处墙壁微微凹陷，她发觉不对，手上阴力弗自激发，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阴气从里面涌出。

“大人！这边有情况。”幽兰低声呼道。

文焘与马绍清迅速靠近，三人一同进入暗门。暗室内，光线更为昏暗，仅有几盏幽绿的鬼火摇曳闪烁，映照出四周摆放的各种骨制物品。

文焘仔细端详着暗室内的骨制物品，眉头微皱，片刻后说道：“从这些骨制物品的样式与气息来看，好像是藏佛教的物件。”

“藏佛教？大人怕不是错看了？这藏佛教可是西域府七大教，怎么会同马骏一个小小的鬼匪搅合在一起，兴许是马骏这厮未发家之际，从哪得来的吧。”

“不可能，你们看，这些骨头上刻着的符文，是藏佛教特有的密咒，从上面的光亮程度来看，应该不久前就已经激发过，此等密咒若没有藏佛之人传下口诀，绝无激发可能。”

马绍清和幽兰听闻文焘此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再次仔细打量起那些骨制物品，愈发觉得此事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

幽兰凑上前，指着一个骨制的盒子说道：“大人，您再看看这个盒子，上面的雕纹不仅有藏佛教的密咒符文，还有一些似乎是在描绘着某种祭祀场景，那场景里的鬼物模样狰狞，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祭祀，倒像是在筹备着什么极为重大又隐秘的事情。”

“卢龙贺雷？”文焘见到骨盒上的雕纹大惊失色，发出一声疾呼。

马绍清和幽兰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他们从未听闻过“卢龙贺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