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小猪的嘴是怎么闭严的?
- 灰姑娘的浪漫事儿(无敌王小猪系列)
- 钟墨
- 10047字
- 2024-11-11 16:14:26
1
自从经过自动门,踏进候机大厅,我妈的大脑像得到密令似的,她的左手立刻变成手铐的一个环儿,“咔嗒”扣在了我的右手上,死死地攥着不撒开,嘴里还说:“你可别走丢了!”
我开始动作很轻地试图挣开她,没有得逞,加大手的力道也不行。我妈右手拎着个大大的旅行袋,里面除了放娘俩的衣物,还有我的课本——是她不顾我的强烈反对硬放在包里的,我倒是轻松上阵,只斜挎了个放面巾纸和手机之类小物件的小包。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就是第一次出远门吗?不就是第一次坐飞机吗?这老妈居然一路上把我的手攥得汗成穿线珠子似的直往地上滴,这可是酷暑呀!
直到上飞机找到座位,她才松开手,嘴里嘟囔个不停:“我告诉你王小筑,你出书了,成名人了,别以为学习上就可以松把劲了。到时候你考不上大学,哦,考不上好大学,照样找不到好工作!文凭那是敲门砖,没有这东西,好单位的门儿就不对你打开。哎,对了,你的嘴真的闭不严实了?你不是在家拼命练过了吗?”
我一听,下意识地赶紧闭嘴,看我妈还是紧盯着我的大嘴看,便转移话题,也是让她别再叨叨个没完了:“妈,飞机上一小时的时间哪,你把我的英语书拿出来,我要抓紧时间学习!”
果然不出所料,我妈一听,“腾”地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包,拿出书,郑重地递到我的手上,然后双唇紧闭,再也不发一言。我眼睛看着书,脑子里却想:我的嘴咋就闭不严实了呢?
发现我嘴闭不严实是在那天,同学们聚在休闲屋,伊北北问我:“王小猪,你还嫌你的嘴不够大呀?假期看你几次,都那么咧着,中间留一缝儿,露出白牙,不怕永远闭不严实了?”
可恶的伊北北,说完这话还做出一副恶心得要吐的感觉,把乔奇、韩姚等几个同学乐得差点趴下,坐在我对面的花花把嘴里的可乐喷到我的脸上。
听他说这话时,我立刻闭嘴,可还真有种闭不严实的感觉。我想了想原因——最近我心底的快乐像源于喜马拉雅山的河流,源头的冰雪不断,河流也就不会断,快乐到了嗓子眼儿,冲击着我的两片厚嘴唇,它们怎么也难以紧挨在一起。接下来的几天,我对着镜子练习“闭嘴”,把腮帮子都练得生疼,还是感觉闭不严实。
哎!这个夏天的天怎么那么蓝,海怎么那么碧,花怎么那么艳呢?总之,一切的景物在我的眼里都带上了明澈的色彩,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上披上了红红的彩霞,红得正往紫上奔呢。当然,这是我自我的感觉,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
别怪我觉得心情太好,就连我妈跟文化公司编辑的电话里,都不由自主地端起了星妈的架势,口气蛮大地说:“……嗯,给她开新闻发布会是个好事。可是,要家长陪着呀,她还不到18岁,是个孩子嘛,路费也都要你们给解决。各地签名售书?哦,假期行,上课时间绝对不行……那谢谢啦,麻烦啦,不客气啦,再见!”面对利好消息,老妈的大脑依然清醒,对意外费用的支出永远在她的控制之内,不管面对的是谁。转过头来呢,她还要讲她的“但是”,“筑筑,你出书成名是件好事,但是,一切活动只限在假期进行,除此之外,门儿都没有,听清楚没?”
我先是高兴,接着,身体有点发抖:理论上应该是接着出名的顺劲继续写下去,可是,“门儿都没有”!
这不,开学之前的第五天,老妈带着我坐飞机去北京参加新闻发布会。
昨天晚上,手机里充满了同学们祝贺的短信,我的手指因为回短信都有些酸疼,心里还想:就当练习手指为签名售书做准备啦!还有,我不停地幻想着新闻发布会上狂热的场面:记者们围着我不停地采访,闪光灯噼里啪啦闪得我睁不开眼睛,粉丝们拿着各种东西而不光是书让我签名,他们为见到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老妈张开双臂像老母鸡般地护着我,生怕情绪化的粉丝们因为爱到极致而伤到我,文化公司的工作人员此时也成了保镖,守护在我的身边……
呵呵,这一宿我从梦中乐醒了好多次,口水都湿了枕头。
“王小筑!”我妈一声低喝,惊得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有些发呆地望着她,“咦,怎么搞的?你的嘴现在闭严实了,刚才,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你的嘴真的中间一直有条缝儿,始终没合上。你说你,怎么搞的呢?”
“乐的!”我有点没好气地回答我妈,心想:你老人家怎么没完没了呢?
2
一下飞机,我妈先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还把它挂在脖子上,眼睛时不时地瞄瞄它,皱着眉。我也开了手机。她的表情没有逃过我的眼睛,看我看她,还掩盖道:“天咋这么热呐!热得人心焦。”走到候机大厅,我妈让我坐到椅子上,自己站着拿手机摆弄起来,看上去是在发短信,我妈好给学生家长发短信,是告状一类的行为大多是通过短信实行的。我看不惯她这种行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妈,不要这样吧,都放假了,还告谁的状呀?”
我妈诧异地看着我说:“告状?哦,不是,我的学生刚毕业,新生还没接手呢,没的可告!给朋友发条短信。咱快走吧。”
我耸耸肩:多亏如此,要不,不知哪个又倒霉了。
我俩刚走几步,我的短信来了,打开手机一看,是我爸发的:听你妈说,顺利抵京,天气酷热,当心身体!
我的我的天!原来如此!我妈还骗我!我有点气,转念一想,又有点乐,但我不敢像韩姚那些同龄人一样可以半开玩笑地质问大人“你不是教育我不要撒谎吗那你怎么撒谎呢”诸如此类的话。可王小猪有王小猪的方法,我拿着手机给我妈看,我妈一脸讪讪,却啥也没解释。
哼!大人们真能装,等我长成妇女时,我可不装!
可我很想知道,我妈和我爸的发展进度情况。
我问我妈:“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我妈若无其事地:“没怎么样,还那样。”
“那样是什么样了?”
“快看,有人!”我妈用手一指前面。
只见前方,有人举着个白色大牌子,上书红字“王小猪”,这样的名字吸引了无数个眼光,可能他们都在想谁叫这个名字呢?我和我妈同时摆摆手,奔大牌子去了。
一个女士当众大喊了我的名字:“你是王小猪吧?”
刷!我觉得身上被人们的眼光看着有些发烫,跟我小时候在院子里阳光下用放大镜烤蚂蚁似的,还听到有个年轻的声音说:“别说,这人还真有点像那什么呢!嘴闭不上的劲儿都像!”
气死我啦!
3
新闻发布会没有我想象得那样轰轰烈烈,却也不错,记者来了七八个,都用相机拍了几下就完事。下面坐着三四十个粉丝,据说是网上发布消息找来的,都是中学生,根本用不着保镖似的保护我,都挺规矩的学生,乖乖地坐在那里“开会”。可会场空着一小半儿,那几名记者也未表现出极度的工作热情来,坐在那里像看别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而不是惊喜,这让我心里有一点点失望。我希望我大红大紫,现在是有点红——有人“认识”了我,有人不远千里来看我,可是,远远没到我的期望——别说发紫,离我认为的意义上的发红还远着呢。
我好像第一次明白了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老生常谈。
发布会的主持人就是我的责编江女士,她热情洋溢地介绍了我,这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在我要发言之前,老妈不失时机地低语:“记住,下面的人都是苹果。”
这招真管用,我就当下面坐着的五六十号人是大苹果,没有思想的苹果,我把准备好的发言稿背了一遍,不外就是我这个“好学生作家”如何在单亲的家庭状况下,在没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创作出版了一本小说,还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最后我灵光乍现,不知怎么,现场随口编了一句:“……这本小说还促成了我妈和我爸的复合!”
台下“哗”掌声雷动,我立刻清醒了,台上的不是苹果,是人,我还看清了前排的几个人眼里噙着泪花儿。
哦,我的我的天!关键时刻原来我还是懂得煽情的!不大红没发紫怎么了?总比没有色彩地好!我在心里阿Q着。
签名售书的同时,我还接到粉丝们的礼物,主要是一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什么小饰品、玩具,还有一些信件。我妈帮着划拉划拉就装进了工作人员给准备的几个大纸袋里。
坐车回宾馆的路上,江女士还对我妈说:“报纸上关于王小猪的新闻几天内就见报,有利于小说的销售情况,我会寄给你们。”
但我妈关心的是我本人的情况:“可别搞得太邪乎,她毕竟是个孩子,回去还要上学呢!”转头对向我,表情乍变,由温婉可亲变成严厉,“你听见没?”
我赶紧点头称“是”。
江女士优雅地笑了,和我妈的泼妇状成了鲜明的对比。
宾馆里,就我和我妈一个人,她进门后立刻对我抓狂:“谁让你在会上胡说八道的?我和你爸什么时候复合了?”她的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大嘴里的白色牙齿仿佛瞬间磨光,磨尖,恨不得把我这头小猪咬碎吃掉。
面对老妈强大的攻势,我低下头,嗫嚅着:“不就一高兴,就那么一说吗?宣传,哦,不,是炒作,你懂吗?我是个好孩子形象,不能用非常的手段,正常点的都不行?”
“拿我的终身大事炒作?你疯了?还有个孩子样吗?”我妈的愤怒一点没减退,接下来是更强烈的急风暴雨,“照你这样下去,再长大点,为了炒作你的名气,你都会说我三婚四恋的,都会说你爸是陈世美再世,都会说你外婆老了老了还有老头儿追求一样,都会说你自己……”她没说下去,估计也明白说到未成年人头上不太好听的话也不是恰当的。
在这种批评面前,我只能表现得顺从顺从再顺从,才能逃出此劫,如果和她一样牙尖嘴利地辩驳,只会遭遇更大的暴风雨。
看我表现乖巧了,我妈以为我明白了她说的道理,找事干去了:“都让你气得满身汗!你先反省,我去洗澡,一会儿我出来再让你做深刻检查。”
检查习惯了,深刻型的检查,不外就是狠用形容词。我才不在乎呢,我着急看粉丝们给我的礼物。
4
礼物就那样,喜欢当然喜欢,不过我差不多都在商场里见过,小女生喜欢的东西哪都一样,没大引起我的好奇心。倒是十几封手写的信让我很感兴趣:试想,这些粉丝们可以在网上给我留言,可人家偏偏不,用“信”这种古老的形式向我示好,多么珍贵的礼物啊!那里面包含手工价值的哦!我手脚麻利地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那些溢美之词让我浑身舒坦,看来,谁都爱听我好听的!
有的写道:你的书是我看过的写得最好的一本,胜过任何一本名著。(我的我的天哪!真受用)
还有的写道:我是美少女,这一点和你不一样,但爱好像,窝囊劲儿也像,只是我没有你写一本书的坚强毅力。(我看了内附的照片,果然是能和韩姚相媲美的美少女)
有一封信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反复看了两遍——
王小猪:
你好!我是来自你所在省份省城的一名“学生”,之所以打上引号,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里就不多说了。你的小说我从网上第一次看时,便一发不可收拾,追逐了它整整一个假期。它给了我有些灰色的人生以光明,而你,作为作家,给了我继续逐梦的勇气!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富有理想,那么的坚强,那么的……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不丑,真的,别这么认为你,在我的眼里,你是个美丽的女生。你的容颜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每当我对生活失去信心时,就会想到你。真的,夜深人静时,当我拿着书本刻苦读书时,我就在想,在另一座城市,还有一个那么热爱生活的王小猪和我一样在学习,我便觉得苦也成了甜。本来,我想去你的城市看你,可是,我怕作为一个陌生人吓着了你。幸运的是,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把从牙缝里省下的钱买了火车票,就是为了见一下我的梦中偶像。
你,是照亮我前进之路的女神!你,是我如孤独之海人生的指航灯!你,是我永远的偶像。
原谅我,最后说一句千万别多心的话——作为一名比你大一岁的男生,我喜欢你!
阿祺
我的我的天哪!这到底是粉丝普通的来信还是一封情书?我心里愿意把它当作后者,因为,如果真的是,就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我搜索着记忆,妄想从里面搜出这个“阿祺”的形象。是那个穿白色T恤染着一缕黄毛的帅哥,还是那个有着忧郁表情个子高高眼睛大大的帅哥?可能是那个穿天蓝色圆领衫的阳光男生!我在给他签名时,他一直紧盯着我的脸,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对了,有一句是“咱们是老乡呢”!对了,他的口音和我的一样。就是他!我回忆着他的眉眼,真别说,人长得靓就是好,我还真回忆起来他的长相了,那是个不亚于伊北北的帅哥呀!
就当它是情书啦,哦,不,它就是情书啦!
什么叫热血澎湃?什么叫激动万分?此时此刻,我全部体验到了。
如此这般,这封只让人感觉有点那个的信以后完全被我当作了情书。看来,意念这东西很厉害。
“吱——”一声门响,我妈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我急中生智,当然,也是“做贼心虚”,以飞快的速度将阿祺的信塞到了裤腰里,然后手捂着肚子,飞快地往卫生间跑,心里狂叫道:可千万别把这封信落到女严主任我妈的手里呀!
进了卫生间,我把门反锁上,把信从裤腰中取出,又飞快地看了一遍,还没等看完,我妈就敲门:“筑筑,你插什么门哪?我把要换的内衣落里面了,快开门!”
我又把信放进裤腰处才给老妈开的门,等她拿着干净内衣出去后,我再把门反锁上。
我妈在外面大叫:“你在里面要干什么坏事?我是你妈,你还插门?”
“我大了,也要有隐私权了。”嗯,是这样,我上厕所和洗澡,从来没插门,家里就三女人,用不着。可这次,我是真的有隐私了,不插门行吗?我妈是谁呀?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可是天赋极高的侦察兵!光凭视觉和嗅觉就能觉出空气中的异常来,不警惕点不行的。
5
要说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当属伊北北!有的人只是学习上聪明,有的人是生活俗事上聪明,可是伊北北呢,是什么事都聪明。只有他,才能猜出我的新闻发布会上最有意义的事。
当时,是从韩国回来的朴日薰给我在“大长今烧烤店”里接风洗尘,他们让我叙述新闻发布会的情景,我一开头就说:“那家伙,是荧光棒招展,掌声雷动,各种礼物从空中飞到台上来呀!”
话音未落,可恶的伊北北就接上去说:“瞎编呢吧?那是新闻发布会的场景吗?那是演唱会的场景,还得是红星级的人物出场。我看你现在可够贫的,再出本书,或是走几个城市,你都能演小品去。”
韩姚当即拿着还有两枚肉串的竹签子扎了他腮帮子一下,坐他旁边的花花拿脚踹了他一下,夭桃面带着意味无比深长的表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还不能让我炫耀得有点意思吗?”
伊北北冷“哼”一声,随即展颜诡异地笑:“什么礼物?见面分一半,不许不够意思,瞧这些哥们儿为了你,海边也不去了,大热天的都在火边烤着陪你吃呢。”
“可以分,不过,全是小女生的玩意,你说你要哪样吧?”我也想捉弄他一下,“有粉色项链、红色笔记本、绒毛兔子、发卡,还有信件,你要哪件吧?”
韩姚哈哈大笑:“把发卡给他,不戴还不行哪!”
朴日薰立刻呼应:“这事我负责监督执行。”
人家伊北北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说:“得,你们先分吧,我发扬风格,那些玩意儿让你们了。哎,小猪,我得最后问一句,那信你当真也送吗?”
我正吃着鸡心,一听他的话,噎得我口齿不清地说:“送!”
“那里面的情书你也送?”伊北北眯起了一只眼,另一只完全睁着。
我囫囵着将鸡心咽下,嗓子有些发堵,赶紧喝了半杯可乐:他怎么就跟看到一切情形似的?我不知说什么好了,看来我还是反应慢。
见我没有反应,他们的眼光全部聚向我。
朴日薰有点酸溜溜地说:“真的有情书呀?小猪?”
韩姚捅了捅我:“问你呢?”
伊北北紧接着来上一句:“我就要情书,有几封要几封!”
我的脸红了,说:“哪有情书,你可别给我瞎张扬,要是让老师知道了,那严主任就得知道,我妈也得知道,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可能看我可怜,朴日薰解了围:“要不,伊北北,你再整把事,和王小猪疑似一把?”
果然见效,伊北北再不聊这个话题了,可他说:“咦,转了一圈,你的嘴怎么还没闭严实?”
气人不?我紧闭双唇不敢再张开,怕他一般性的嘲讽变成猛烈级的。
聚会后,韩姚和我一起回家,她问我情书的事,我点了点头。她说:“行啊你!王小猪,居然都收到情书了,我还没收到过呢。”话毕,她也觉得不妥,赶紧搂着我的肩膀,“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那么古老的东西我连亲眼见都没见过呢,只见过小纸条,里面一行字完了。我好奇,心里特好奇,让我看看行不?”
闺蜜的要求,那还有什么不行的?
我把她领到我家,打开门,先检查地上有无我妈的鞋,为了万无一失,再喊一声“妈”,完全地确定没有,我才敢把宝贵的情书拿给韩姚看。我把阿祺的情书放在衣柜冬天穿的大衣内兜里,并且准备上学时带走放到寝室,绝对不能放在家里——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韩姚看了情书,很替我高兴:“这是件好事,说明你有魅力。”
我自豪地一仰脖子:“那是!还是你了解我。”
“不过,他长什么样呢?你知道吗?”
我把自认为写情书的那位帅哥的长相给韩姚描述了一番,中间没忘了添枝加叶,在帅哥的眼神和表情上下足了功夫,这个属感觉类,容易造假:“……他的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坚毅的,还透着深沉,表情是那种清澈的感觉,像冬天里的,哦不,春天里的阳光。”我胡乱编着,完全不顾韩姚诧异的表情。
韩姚问我:“那你是不是也爱上他了?”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哪那么幼稚?好感是有的,反正也看不见人。”
“那我就放心了,要不,你学校一个严主任,家里一个你妈,不把你撕碎的!”
“那是!”
我突然听到有异样的声音,是开门换鞋的声音。我低声对韩姚说道:“不好,我妈回来了!”
“筑筑,家里谁来了?”我妈的声音先传进来。
还是韩姚反应快,她赶紧把情书放进她的包里,我嘴里回应着我妈:“是韩姚!”
当我妈进卧室时,我俩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我妈跟韩姚寒暄几句后,把我让她打印出来的东西给我:我在网上查到全国有三家报纸报道了新闻发布会的情况,从网上下载,让我妈在单位打出来,虽然江女士说给寄报纸,但我想先看自己复印的“报纸”。我觉得,我妈把东西递给我的动作有点夸张的意思,说不太明白,有点显摆吧。韩姚机灵,领悟我妈的意思,赶紧凑到我跟前说:“哟!瞧瞧那题目,惊人着呢。”
可也是,三个题目是“出书的少年作家王小猪原来是优秀学生”“少年作家不再课业不良当从王小猪开始”和“新出炉的少年作家书名怪、名字怪、学习却不再‘怪’”。
我妈客气着:“哪里哪里,我就怕她骄傲不好好学习呢!”
可我分明看见我妈眼睛里的骄傲之光,估计韩姚也看见了。
6
这个学期对我来说不同凡响,我觉得我的气质变了,变得有些从容不迫,我追求的那种勇敢在我经过一年的历练之下如今仿佛在我身上生了根,想拔掉起码也需要时间而且不止一年。气质一变,我觉得长相上也起了变化,我不再觉得自己容貌丑,起码是一般的俗人,不漂亮也不丑陋而已,还说得过去。
变化是我下了车,融进人群中往校园里面走时发现的:我在人群中完全没有瑟缩的感觉了,昂首挺胸,迎着朝阳,自如地走着。
班级有了个最大的变化,这个变化事先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包括班长谭佳心。
当我们第一天早上进教室时才知道,那个站在教室门口,表情似笑非笑,两只半大眼睛躲在宽边黑框眼镜后面,你没有任何“证据”觉得她严厉,可就是觉得从心底往外透着一丝凉气的中年女性是我们的新班主任。
教室内本来鸦雀无声,只有乔奇过一小会儿后对周围的同学小声说:“老师经济条件不错,讲台上的包是LV牌子。”
我们都以为门口的老师听不见,因为乔奇坐在倒数第二排,声音又很低,可是,新老师的半拉身子缓缓地探进了教室,看了乔奇这个方向一眼,然后又缓缓地出去,吓得乔奇一吐舌头,再也不敢说第二句话!
新班主任姓罗,教化学的,其他任课老师除了英语老师继续教我们以外,全部换掉。这意味着学校是分年级派不同风格的老师管理的,知道育才学校为什么是优秀学校了吧?它的管理方式细致得很呢。
我头两天一本正经上课来着,第三天就有点懈怠。我有点受不了教室里和上一年级完全不同的风格,韩姚把阿祺的情书上学后就还给我了,我脑子里借情书开着小差以缓解在精神上感受到的压力。
受不了的其实是大部分人,比如除了我,还有伊北北,受得了的是谭佳心这样的人,阴天和晴天对她来说没有分别,也没几个这样的。
那天,第三节是化学课,一下课,罗老师拿着教案走了。伊北北跑到我跟前,先贿赂我一块“好丽友”,然后趴在我的桌子上逗我:“王小猪,我讲个笑话,你想听吗?”
我的眼睛先是一亮,警惕性随之而上,怕他要捉弄我,说:“听不听对我来说结果不都一样吗?”
伊北北“哈哈”大笑,这一笑,又吸引了几个同学围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讲吧讲吧,太闷了,都快憋死人了。”
得,牺牲我一人,幸福全班人吧。我耸耸肩,点点头,示意他讲吧,为了防止精神上受打击,我在心里背诵着阿祺的情书,双手用力捂紧耳朵,不去“听”伊北北说话的内容,逃避现实可能立刻带给我的尴尬。
伊北北认真地讲着:“有一回,一大群动物坐船过江,到了江心,船开始进水,必须有一部分动物下水才行。聪明的猴子想了一个主意,让每个动物讲一个笑话,如果讲出的笑话不能让所有动物发笑,就要把讲的动物扔下水。从猫第一个讲,结果所有的动物都笑了,只有猪不笑。动物们只好把猫扔下了船。猴子的笑话更是让人笑得前仰后合,但是猪还是不笑,猴子也只得被丢下去。轮到鸡时,她害怕了——连聪明的猴子都难逃此劫。哪知猪这时候笑了,动物们责怪她:鸡还没讲,你笑什么?猪说:猫的笑话真好笑。”
当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时,其实我没大听清,伊北北的声音也不大,我沉浸在情书之中和对阿祺的幻想之中,就听见什么动物啦猴子什么的。我看见韩国小子朴日薰的嘴第一次咧得这么大,忍不住问:“伊北北讲的什么笑话把你们笑成这样子?”
看我不笑,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韩姚捏了一下我的胖脸蛋子:“你装什么呀?”
我更加莫名其妙:“我没装呀。”
韩姚可能反应过来我真的是故意没听伊北北的话,便说:“就是那个猪最后笑的笑话,咱们在寝室里讲过。”
“呵呵。”我笑了一下,随即冷“哼”一下,再看他们,简直像疯了似的笑不止,花花居然笑得坐到了地上,被韩姚一把拎起。
这时,谭佳心用手指了指对着走廊这面的窗户,我们才发现,罗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平静地透过玻璃窗看着我们。
立刻,教室里没有了一点声音。
7
江女士把所有报道我的报纸寄到了我的学校,如果是上学期,我会拿给南老师看,现在,我可不敢拿给罗老师看,我怕她,发自内心地怕。其实,开学一周多,她从未训斥过我们,除了讲课,话也讲得不多,不是饶舌唠叨的那种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没有。可她那双眼睛,经常地除了黑板这边四分之一,绕场四分之三地看,边边角角都不落,看得我们每个人都感觉发毛,自觉地检查自己的行为有何不“端正”?还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我感觉到罗老师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我身上好几次,真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我的一切都被她看透了。
可越是在课堂上紧张,越是想找点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来驱赶紧张的情绪。我没什么好做的,目前只能在脑海里背诵阿祺的情书,想象他的外貌,幻想我和他在一起时的情形——当然这基本上没可能。
那堂是下午第一节物理课。我对物理一直打怵,好像思维方式的问题,老是在形象思维上打转转,想把抽象的理论换成形象的事物。物理老师讲的是磁场,我想象不出磁的“模样”,情绪有些不耐烦,听着听着,我就听不下去了,脑袋里又开始想阿祺。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便想几分钟阿祺,就“勒令”自己听课。听着听着,又不耐烦,便转换思维,如此反复了几次,笔还在草纸上画想象出来的“磁”,瞎乱写出心里的想法。
一堂课终于挨完了,我长出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嘴也同时向外呼出一口气。
但是,我傻眼了——罗老师从门口直盯着我这边看。我偷瞧一下周围,几个人也有点不安的感觉。罗老师似笑非笑地直奔我们这边来,我和几个同学的手脚开始忙乱,不知究竟是谁究竟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基本上我们都不敢抬眼看她,都看桌子上的书本。
罗老师站在韩姚和我的桌子旁边不动了,真是太可怕了。我和韩姚同时双手发抖——虽然正式确定她冲的是我,韩姚也害怕。我基本上是身体不敢动了,自己问自己:到底她发现了什么?
罗老师手轻轻地在空中一扬,便把我桌子上的草纸揭了起来。她看了看,用平常的声音念着——
我红得发紫了吗?
红了,准确地说是粉红,没发紫!
你真的喜欢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阿祺吗?
是的!
阿祺有什么好?
尚不知道,一切都好吧!
问号的话是我问的,感叹号的也是我自己回答的,瞧我无聊得够可以的。
同学们哄堂大笑,我臊得恨不得钻到书桌里去。
我的我的天哪!
罗老师拿着纸再也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走出了教室。
铃声响了,接下来是自习课,我一直低着头,脸和桌子的距离只剩下眼睛能看清书本上字的距离,大气都不敢出。韩姚偶尔伸出右手,轻握一下我的左手,传达给我一些力量,让我振作起来。
我的情绪稍好些时是下午的课都结束了,我们要去吃晚饭。走出教学楼,伊北北和乔奇追上我和韩姚。尽管伊北北压低着嗓音,可我还是想我和他两个人最好有一个尽快消失!
伊北北说:“小猪,真有你的,变成粉红猪了。有暗恋者了,对了,叫什么‘阿祺’,长得怎么样?”
可恶的乔奇跟相声里的捧哏似的说:“不是说‘一切都好吧’!”
伊北北大笑了两声,说:“估计是上北京认识的粉丝,情书是他写的吧?人走红就是好,啥好事都能——”
我说什么来着?伊北北就是聪明!
我的永远的闺密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跑开几步,又转身过来快速地冲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嘴终于闭严实了!”又飞快跑开。
我哭丧着脸对韩姚说:“你去吃饭吧,我吃不下去了,我的这个段子会传遍整个年级的,不,整座学校。”
韩姚逗着我,安慰着我:“不会,再说了,你是名人,即使大家多关注,也是好意,没恶意的,拿出你王小猪精神来!”
然而,一切被我言中。
吃饭时,一个饭桌上的两个女生是隔壁班的,看着我“吃吃”地笑着,不介意地说:“王小猪,你真逗!给我们讲讲你今天发生的新闻吧,我们听得有头无尾的,肯定不是全部。”
我一下子捂住脸,谁让我松开手我也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