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年少的分离

春去秋来,一晃十年悠悠而过。

十年之间,言姑娘的冰寒之症没有再复发过,李柏苏的药典也无法再识别出这个病症的存在。

唯一令李柏苏困扰的只有言姑娘的失语之症,连药典都探查不出来,他就更不知道如何治疗了。

他问了四位师傅,四位师傅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总觉得只要多点亮几页药典,药典可能就能知道如何应对此症。

所以他在这十年期间,将附近所有能找到的灵药都点亮了。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当第六页的灵药被点亮六成时,一整页竟然直接全亮了,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在体内涌动。

经脉之中似有灵气流淌,汇聚于丹田,形成了一个灵气旋涡,不断地吸纳着周围的灵气。

师傅们对此似乎并不惊讶,说这是踏入修行门槛的征兆,可初步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他这种情况属于达到了所谓的第一境。

对此李柏苏只感惊喜,倒也不觉奇怪,毕竟他早已见识过四位师傅的神通,对这个世界的特殊早有预料。

原来典子还有此等作用,妙哉妙哉。

李柏苏忽觉此挂有通天彻地之能,当他想继续点亮其他灵药的时候,发觉附近的灵药已经全被找完了,而四位师傅从来不允许他离开以落霞镇为边界的范围之外。

无奈,开挂升级大计只得暂时作罢。

而且家里有位言姑娘,李柏苏也不想出远门。

十年来,言姑娘身形渐渐修长,圆润的脸蛋开始有了清晰的轮廓,一双桃花美眸尤为动人,美得浑然天成,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惊心动魄。

李柏苏只觉穷尽天下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出他心里的言姑娘半分美好,言姑娘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二人郎才女貌,李柏苏又是如此通人性,交流毫无障碍,相伴日久自然互生情愫。

平日里李柏苏下山问诊,言姑娘就在山上挖野菜、抓兔兔,等李柏苏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晚上,言姑娘就会等他一起睡觉,虽然睡在两张床上,但床挨得很近,两个人会面对面看着对方,有时候还会拉着手一起睡。

早上言姑娘会给他蒸好馒头,让他拿着路上吃,明明都是面粉做的,一个味道,他却怎么吃都吃不厌。

小两口这日子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李柏苏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十七岁这一年。

还记得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李柏苏今日的病患不多,早早便诊治完了,在镇上的摊位前坐了半天见没有病人,便去张婶家的首饰店买了一个镶着桃花的白玉簪子。

张婶给他打了折,但还是用掉了他三天的诊费。

他兴高采烈地往医馆走,但临近医馆却没有看见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言姑娘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医馆门口等着他。

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吧,单纯的李柏苏如是想到。

进了院子,桌案摆着一碗的野菜粥,但是并没有飘着热气,像是很早就煮好的。

李柏苏有些疑惑,难道是言姑娘临时有事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饭。

言姑娘真好,有事也不忘给我煮粥......嘿嘿嘿。

咱俩都那么喜欢喝粥,不如以后孩子就叫粥粥吧,嘿嘿嘿。

李柏苏端起碗就开始喝粥,今天的粥怎的有点咸?

没关系,只要是言姑娘煮的,我都爱喝。

不出一会儿,李柏苏就吨吨吨全喝完了。

他拿起碗准备去溪边冲洗的时候,突然发现粥碗下压着一叠信纸。

他展开信纸,信上是言姑娘的娟秀字迹。

“柏苏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不,我没看到。

李柏苏把信揉成一团,用力向院外一扔。

然后又捡了回来。

信纸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没哭。

被四位师傅赶下山的时候,他没哭。

七岁那年为了给言姑娘寻灵晶果,落得一身伤的时候,他没哭。

看到这封信,他哭了。

这个男人落下了此生的第一滴泪水。

“柏苏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但是我怕一见到你,我便走不了了......”

这个男人落下了此生的第二滴泪水。

“我爹娘得知我的冰寒之症已好,便立刻赶来接我了,我家里......有些事情我也不便说,但柏苏哥哥,我现在必须离开了......”

这个男人落下了此生的第三滴泪水。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为我寻药的样子,为我梳头的样子,牵着我手逛街的样子,还有夜里为我盖被子的样子......”

“柏苏哥哥,等我解决了家里的事,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啪嗒,啪嗒,啪嗒......

一滴滴水在信纸上晕开,洇湿了那一字字真情。

下雨了吗?李柏苏仰头。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

前世,李柏苏觉得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爱人分离都太过夸张。

爱情当真有如此这般撕心裂肺?

收敛了,电视剧里还是收敛了。

小小的年纪忽然懂了什么是爱。

此时,一道无比落寞的背影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一般。

一阵风悄然吹过,撩动他凌乱的发丝。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李柏苏有两只手,一只抓着信纸,另一只也抓着信纸。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瞬间便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就像他的言姑娘,忽然就不见了。

......

许久之后,男人停止了哭泣。

他没有吃饭,没有洗澡,也没有检查前堂的门是否关好。

他浑浑噩噩地来到卧房里,躺在言姑娘的那张小床上,被子上面还残留着少女淡淡的清香。

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咯了自己一下,伸手探进腰侧。

啊,原来是一支簪着桃花的白玉簪子......

什么时候买的来着?

啊,好像是今天买的......

在哪儿买的来着?

啊,好像是张婶家......

我为什么会买这支簪子来着?

啊,是给言姑娘买的,她喜欢桃花,也一定喜欢这簪子......

“言姑娘,我给你买了簪子,我给你戴上,一定好看......”

李柏苏好像突然看到了言姑娘,正躺在他身边,眨着大眼睛对着他笑。

他缓缓抬起手,为眼前的女子戴上那支簪子,眼看就要戴上了,手上却忽而一空,人影消散。

“对哦,言姑娘走了......”

这是这个男人此生第二次哭泣。

他从另一张床上拿起自己的被子,捂在脸上。

不能把言姑娘的床弄湿......

李柏苏在言姑娘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李柏苏起床,先是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并没有睁开眼睛。

“昨天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你忽然离开了,言姑娘你说好不好笑,你怎么会抛下我走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这个男人此生第三次哭泣。

李柏苏昨夜没有脱衣服睡,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到眼泪干涸,然后走出了卧房。

桌上没有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是这个男人此生第四次哭泣。

原来分离不是你突然的离开,而是一切和你有关的事物慢慢地从我身边消失。

意识到了今晚也没有言姑娘等着自己回家,没有言姑娘煮的野菜粥,明天不能给言姑娘梳头发,不能给言姑娘买糖葫芦吃了......

这是这个男人此生第五次哭泣。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