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艳儿。”
苏芜沁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我打了夏迎春,齐王是要来为她讨回公道么?”
田辟疆看着笑吟吟的苏芜沁,过了很久,才眉眼温柔地说道。
“不是。”
苏芜沁笑的愈发灿烂:“那便是燕国挑衅,你想让我出征,然后允我王后之位。”苏芜沁笑眯了眼,“是不是?”
若她记得不错,今日田辟疆会拿王后之位诱她为他出征燕国,那时的钟无艳满心欢喜,以为她只要赢了战事,成为他的王后,便真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知,上一世钟无艳凯旋归来的路途上,竟传来田辟疆册封夏迎春为皇后的皇昭……
犹记得上一世钟无艳为了速战速决,一日对战三回,满身伤痕,军中将士还笑她,姑娘家这么多伤疤怕是没人要了。
而上一世的她却满不在乎,会没人要,那个全天下最好的人正等着她回去,他要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田辟疆随苏芜沁一起笑弯了眼角:“不是。”
田辟疆:“的确是要出征燕国,不过不是你,是我们。”
“我……我们……?”苏芜沁茫然。
“嗯,我们。”
田辟疆竟要同她一起出征……
夕阳西斜,苏芜沁不知在这凉亭里枯坐了多久……
思绪繁杂,理不出头绪。
田辟疆从前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但也绝非是个温柔的君子。而这一次……苏芜沁闭了闭眼。
他竟说要同她一起出征。
田辟疆不知何时出现,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怎一个人在此独坐?”
“在想许多往事……”
田辟疆沉默片刻,将手搭在苏芜沁肩上,开口道。
“往事难回首,人应该活在当下。”
他说着在苏芜沁身旁坐下。
苏芜沁犹豫了一瞬:“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爱之人,欺我,辱我,负我,若是换做齐王,当如何应对?”
“……黄粱一梦,不得当真。”
“齐王说得轻巧。”苏芜沁低头浅笑。
再无话可说……苏芜沁遂起身朝他行礼。
“无艳不打扰齐王,先行告退。”
“……嗯。”
相对无言便是这般,苏芜沁抬头一看天边的晚霞,信步走至花园。
花园里一个男子挺直腰背,不卑不亢。他如芝兰玉树般站在她跟前,字的弯曲弧度以及垂眼的幅度都透着读书人不该败掉的风骨。
竟然在这里碰上沈朝夕,他眉眼沉静,礼貌地同苏芜沁问好。
她点头回礼,他却缓缓说道。
“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钟姑娘此行吉凶难测,在下想赠姑娘几个字。”
“沈世子精通五行八卦,所说自是金玉良言,无艳岂敢不听。”
沈朝夕笑笑,留下四个字。
“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苏芜沁看了一眼沈朝夕,生了几分疑惑。
“在下言尽于此。”
苏芜沁望着他远去寂寥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感慨。
赵国王上有十几个儿子,个个疼爱有加,只他母亲是位宫人,在宫里受尽排挤,日子想来也过得十分不易……
【出征当日】
龙吟剑啸长空扬,跃马驰骋只我狂。
苏芜沁抬眼望去,十里银甲,天边残阳如血,眼前情景本该是熟识的却又无比陌生,偏过头却瞧见……
田辟疆策马在前,黑发如墨衣如雪,是了,上一世钟无艳是提了一把剑独自上了战场,而这一回他也提了剑,与她并肩而行。
田辟疆回过头正对上苏芜沁迷茫的双目,他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问道。
“可是身子不爽利?不如今日早点扎营休息?”
苏芜沁摇摇头。
“此处地形易攻难守,并不适合扎营,再往前走走。”
田辟疆笑:“好,听小艳儿的。”
大军行至傍晚选了一处安全地带扎好营,不出所料,明日大概就能撞上第一波敌军斥候。
夜里会下一场雨吧。
苏芜沁缩在营帐内不愿出去,将兵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抬起头时却对上田辟疆一双黑沉沉的眼。
“困了就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从苏芜沁手中夺过兵书,合上,复而抬眼笑着看她。
“比我好看?”
苏芜沁皱眉反问:“齐王饮酒了么?”
“少许。”
田辟疆一张嘴,近旁的空气里都浮着酒香,苏芜沁不信他只喝了少许。
她并没有吓唬他,与燕国最后几战,水源被敌军投了毒,那几日渴的厉害了就咬破自己的手腕喝几口血。
田辟疆突然上前一步,他个子极高,苏芜沁整个人顿时都被拢在他阴影之下,而身着妖冶红袍的王者微微俯身,凑近在她耳畔。
这动作也暧昧,苏芜沁抬眼,那张俊俏的脸蛋就在自己面前,而唇角微微勾起,便给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洞悉一切的邪气。
“钟无艳,你心中究竟还有没有我……”
下一秒,他将她死死按在怀中,头垂下来,几乎就要吻上她,却在下一瞬停了下来,长长的睫羽恰好遮住他眼里的神色。
田辟疆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
“我若是亲你,你会躲开吗……”
“……臣不敢忤逆。”
田辟疆抱住她的手又用力几分。
“臣?你并非寡人的臣子,寡人问你,为何不敢看寡人?为何……”
他像是累极了,忽然将头搭在苏芜沁肩上,悠长叹了一口气,耳畔只剩他几声轻微的呢喃“对不起……”
苏芜沁深吸了一口气:“齐王……在你心里……钟无艳……到底算什么?”
田辟疆微微偏过头,轻笑了一声,很久都不答话。
苏芜沁握紧了拳头,将唇角都咬破了,才勉强撑起笑容,颤声说道。
“是无艳唐突了……时辰不早,明日还要行军,齐王还是先回吧。”
“你是笨蛋吗……”田辟疆声若蚊蝇。
他说着缓步走了出去,苏芜沁听见营帐外有士兵恭敬地唤他“齐王万福”。他鼻音很重,轻答了一声,在听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苏芜沁知道在盘龙阵中田辟疆曾受到重创,右腿有些跛,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走的急时能听出脚步声有些怪异。
就同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