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林汝成昨晚忙到十一二点，早晨天刚亮就起床，一刻都没闲着，这会儿开始犯困。

所以他也没在大姐家多留，起身告辞。

“先别慌着走……我攒了几个鸡蛋，你拿回去给兰花吃。”

见弟弟要走，林桂兰忙起身拿鸡蛋。

“不用了，家里有。这些你留给给姐夫吃吧。他干体力活，营养要跟得上。”林汝成连连摆手，并不打算要。

秋冬季节，母鸡基本不怎么下蛋，三五天一个。

而且公社关于养殖方面的规定还没放开，农民养鸡是有数量限制的，每家四五只已经算多的。

就这几个鸡蛋，大姐家不知道攒了多长时间。

还有最重要一点，现在农民根本没啥来钱的门路，日常小花销主要就是卖鸡蛋或者草药来补贴。

要不怎么很多人说是‘鸡屁股银行’呢。

很多心细的农妇为了防止母鸡跑到外边下蛋，每天起床时都要逮住母鸡摸一下，确认有鸡蛋的话，一整天都盯着鸡屁股。

说起来有些心酸搞笑，却是实际情况。

所以林汝成内心里，真不愿意拿这几个鸡蛋。

不过大姐拦着不让走，硬给放到竹筐里了。

林汝成不好再推辞，只是出门时又交代了一句：“对了，你让我姐夫早点去，赶在那边吃饭，顺便干点活儿。”

其实没啥活的。

林汝成之所以这么说，主要知道大姐夫马有德的性格。

一个老实过分的人，只知道干活下憨力，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大姐夫去他家干活，多少次不愿意留下来吃饭，一个人饿肚子偷偷跑回家。

弄得林汝成很无语。

等他骑车赶到林沟村，远远就见不少人家屋顶飘着炊烟。

这情况正常。

一天两顿饭，各家基本是三四点开始做午饭。

竹筐里放的东西有些惹眼，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询问，林汝成没准备从村头走，而是像早上一样，特意绕了段路。

到家门口，见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在门前吵闹。

清一色的破衣烂袄，补丁摞补丁，有些破袄里棉花都露出来了。

还有孩子打着光脚，冻得乌青。

“爱芳，爱菊，是你爹，你爹回来了。”

“爱菊爸回来了……”

看到自行车出现在堰塘边，一群孩子大声叫嚷着。

“爸，爸……”林爱芳也喊了几声，小跑两步。

突然，她又停下，拉住灰扑扑的妹妹。

林汝成忙跳下车子，推着来到两个妮子跟前。

真看到父亲，林爱芳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啥。

她只是待在原地盯着，不敢吭声。

大妮子这性子，以后要改。

林汝成无奈摇了摇头，冲她们问：“你们想坐车吗？”

“想！”两个妮子齐齐点头，满脸期待。

林汝成把大妮儿抱在车杠，二妮儿坐在车座上，推着慢吞吞回家。

周围七八个孩子，一脸羡慕跟在后边。

“大爹，大爹，你家是不是晌午炖兔子肉？”这时，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家伙大胆出声。

“肯定是，我都闻见香味了。”又有人接口。

林汝成才知道，为什么自家门前围那么多孩子。

一句话，穷闹腾的。

这年头想吃口肉太难了。

孩子们鼻子个顶个的尖，稍微闻到点香味，都会凑过去寻摸，期盼着主家能够行行好，多少给自己弄一点。

当然，只要不是太抠的人家，一般都会给弄些的。

“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去看看兔子肉炖好没，炖好的话，每人给你们一块。”

进家门时，林汝成叮嘱一句。

“哥，回来了……”大妹子正在给几只鸡剁菜，扭头打招呼。

她身边那一堆野菜，是上工时忙里偷闲挖的。

虽然现在天很冷，地里还是会长野草的。

最常见就是野辣菜、面条菜、灰灰菜，这些可以挖回来喂猪喂鸡，也可以当菜吃。

“嗯，别忙了，帮我把东西弄到屋里。”林汝成说着话，把两个妮子挨个抱下来。

这时，老娘闻声从灶房里走出来。

“成娃子，兔子肉刚炖好，能吃了。就等你回来……”

“娘，以后你们做好自己吃，别等我。”林汝成叮嘱一句，又道：“我盛一点兔子肉，把外边那群孩子打发了。”

“你歇着吧，四妮儿去。”李大女冲林香兰道。

得了吩咐，林香兰进厨房铲半碗香喷喷的兔子肉，迈步朝院外走去。

闻着香味，她也忍不住吸了口气。

自家有个把月没吃过肉了。

这群孩子也识趣。

一人捧着一块兔肉，顾不得烫，兴高采烈地离开。

一路叽叽喳喳。

林汝成进了堂屋，迎上妻子郭兰花。

毛妮儿刚哄睡着，她刚松口气，就听到丈夫的声音。

“咋样，卖出去了吗？”郭兰花满脸期待的问。

“卖光了，还买了一堆东西。对了，筐里有油馍、肉包子……”

“娘……”听到有吃食，大妮儿立刻轻声喊了句，小脸上写满期待。

“油馍，我要吃，”二妮儿接口。

“油馍太凉了，让你奶放锅上热热，等下再吃。我给你们买的还有江米条和糖。”

林汝成说着，像献宝一样，掀开盖在竹筐上的蛇皮袋。

一家人看到大半竹筐东西，都有些惊讶。

“成娃子，到底卖了多少钱？”李大女忍不住问。

“三十多块……”林汝成回答着，把江米条递给大妮儿，让她给家里人分。

“你都买成东西了？”

李大女不知道该说啥。

三十多块呢！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也幸亏这事儿是儿子办的，否则她要扯着嗓子开骂了。

“哪能……我还剩了点，”说着，林汝成掏出两张五元钱。

一张还给老娘，一张算是大妹子的工钱。

林香兰接过钱，眉开眼笑。

之前哥哥说给两块工钱，现在加倍了。

郭兰花心里有点失望，不过看到红糖和米花，也开心起来。

丈夫能想着自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一家人吃着炖兔子肉和油馍，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这一顿，比过年吃的还好。

林汝成只吃半碗兔肉就停下，主要在县城吃的太饱了，这会儿还没消化呢。

略作停顿，他就打算回屋睡觉。

看到床上熟睡的小丫头，他忍不住伸手在小脸划拉了一下。

这个妮子……脸蛋红扑扑，现在看上去很可爱。偏偏长大了和老子不对脾气，还撺掇着媳妇和自己离婚，到哪里说理。

“别把毛妮儿吵醒了。”这时，身后传来郭兰花的声音。

“你吃饱了？”

见媳妇回屋，他朝边上让了个位置。

“咱娘半晌刚做了一顿，我不太饿。”

“给，这是剩的钱。”林汝成从兜里摸索了一阵，把剩余的六块多钱递过去。

“给我的？”郭兰花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