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鱼儿的噩耗

“是…有的…朔方军……罗鸣。”为首的霍姓军士低着头,他和小鱼儿,似乎是认识的,甚至,他算是整个金陵城的老熟人了。

小鱼儿听罢,顿时呆立当场,除了剧烈的喘息声,他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脸色愈发苍白,两鬓刷刷的的流着汗珠,她只觉得耳边一片轰鸣,脑子因为充血发胀而感到一阵热一阵凉。

即便是温暖的春日里,小鱼儿只觉得脊背发凉,她像找不到树枝的飞鸟,像脱离了池水的游鱼,又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

她感觉自己快要倒下的时候,洛书和庄令仪一左一右抱住了她。

倏然间,小鱼儿就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她挣开搀扶,问了那军士,哥哥的位置,便又踉踉跄跄的朝着那口黑色的棺木跑去,洛书和庄令仪也跟了上去。

小鱼儿直扑那口黑色的棺木,右手一下插在了棺材盖板的缝隙里,鲜血刷一下就从指缝间溢出。

她奋力的想把棺材盖打开,奈何力气小,脸涨得通红之下也只挪动了一点。

随后,赶到的洛书和庄令仪也帮着去移动棺材板。俄而,几个军士和庄家家丁也加入了进来。

推开棺材板,里面躺着的赫然就是小鱼儿的哥哥,罗鸣。

尸体似乎已经清洗过,已经没有了血污,衣物也是新换的,但是从左边脖子连到右胸的一道伤口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哥……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小鱼儿看着自己敬爱的哥哥,看着那个失去了生息的身体,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小鱼儿已然无所适从,只是不住的喃喃自语。

“霍都头,是我儿子么?”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洛书回过头,发现正是小鱼儿的母亲。

小鱼儿的母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面容清瘦,身形单薄,此时的她,除了鬓角的发丝有些杂乱,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哀恸,清瘦的面庞上的神情似乎定格了一般。

“夫人,令郎……为国捐躯了。”

小鱼儿见到母亲,翻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前扶住了她。

太阳虽然已经渐渐西下,但浓烈的日光依然让人炫目,光线照在小鱼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映着她凌乱的发丝。

“鸣儿他勇敢吗?他的牺牲有价值吗?”小鱼母亲右手握着小鱼儿的手,紧紧的握着,紧得手都已经发白。

“令郎和军士们,在狼塞挡住了燕狗十几次冲锋,最终,他们守住了狼塞,灵州之围解除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鱼母亲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剩下便只有不知所措。

“霍都头,这是我庄家亲眷。”这时候,庄令仪站了出来,“还劳烦将棺木,送到福园路的庄宅。”

“一定的,罗鸣的丧事,我来一手操办。”

小鱼母亲没再说话,只由小鱼搀扶着缓缓的向马车走去,洛书和庄令仪也跟了上去。

小鱼母亲由她扶着朝前走了一会,终于是没能走多远,便晕倒在地。

“娘!娘!”小鱼慌了神,扶着自己的母亲轻轻晃了起来。

洛书忙赶上前去,替小鱼母亲检查了一番,呼吸平稳,人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强压着悲痛,身体脱力了。

他从家丁里喊了几个人帮忙,又环顾四周,正见到一块大大的门板,便借了过来,又对家丁们道:“几位大哥帮个忙,一起把婶子抬到车上去。”

几个人抬着门板四角,将人抬上了车,洛书安排了几人跟随,便和车夫打了个招呼:“老伯,就近找个医馆。”

随后又把小鱼儿推上了马车:“小鱼姑娘,你跟着,找郎中瞧一下,应该没有大碍。”

“嗯!谢谢你,洛书。”

按道理他一个外来的,这一切是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的,但现场的武士、家丁们,没有能有条理指挥的人选,小鱼的母亲晕倒后,现场就一直乱糟糟的。

安排妥当,他便不想再凑上去了,太过积极主动,也容易遭人厌弃憎恨。

“我同你去,小鱼。”庄令仪跟了上来,牵着裙子就要往马车里走。

“小姐,有小武他们这么多人陪着我,没事的。”小鱼装的若无其事,但那深红的眼眶,昭示着她无尽的悲痛。

“小姐你回去吧,有好些事,你还得和老爷夫人商量,小鱼我这么能干,这点事难不倒我的。”

庄令仪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鱼的脸,见她快要抑制不住的泪水,便道:“小鱼,有任何事,和我们说,有活就招呼小武他们去办。”

“嗯,知道了,小姐,你和姑爷,快回去吧。”

洛书和庄令仪坐在马车上,窗外依然繁华热闹,依然是满眼的绿色,显得生机勃勃,但他此刻的心境,已经完全变了。

这个封建时代的战争,打破了他对这个修仙世界的美好期待。

小鱼的哥哥,就是平民中科举考上去的学子之一。

他修行为了更进一步,毕业后,参加了一年戍边,在即将结束的当口,却遭遇了敌袭,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为什么一定要戍边呢?”洛书对此,很是有些疑问。

“不去戍边,终身只能是学士文位,就像陆伯他们一样,只能做做供奉,护卫,没法成为大唐的官员。”

“即便是文修,对战北燕,也有那么高的伤亡吗?”

“北燕的军队,并不都是人类。”

“不是人是什么?妖吗?”

“甚至连妖都不算,主要是人、妖的混血……”

“……”回应庄令仪的,是沉默。

“洛书,你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修士的世界,那么,现在,你还会想成为文修吗?”

“当然。”洛书笑意显得有些萧瑟,“若不是程大人和你相救两次,我早就死了。我父亲就死了。”

“按伯父寄来的书信,这是白家人做的,为什么?”

“我也不知,甚至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知是何事,将父亲卷了进去。”

庄令仪端坐在缎面的坐垫上,纤细皎白的脖子,腰背挺的很直,不愧是世家长女,从小养着的士族气质。

她沉默着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