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回是真该死了

第二天，候瀚文起了个大早就又吭哧吭哧跑去干活了。

虽然被少发工资的事让厂工们很气愤，但大部分都只是敢怒不敢言，二组里面真正跑去找一组动手的只有四个人，而一组那边也同样如此。

其中没有女工，再加上另外一些没敢动手的男工，就算有几个进了局子导致人手减少，但流水线却是不可能停的。

大不了就是一个人多干几个人的活，反正厂领导不会把厂工当人，主打一个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你不干也有的是人干。

至于楚君，他起床洗漱后便直接离开了厂区。

厂区位于龙泉驿区，算是蓉城的郊区，2014年的现在这里还没有彻底开发，高楼大厦的数量和十年后根本没法比，甚至还给人一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不过楚君却知道，这块地区在十月份将会迎来一次大开发，不少村镇都将被划入“天府新区”项目的规划内，由此迎来一波改头换面的经济发展。

而提到开发，最绕不开的就是拆迁，这就导致那些看似破旧的房子，在楚君眼里就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子。

只可惜，没钱。

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面馆，楚君开口招呼道：“老板儿，二两燃面。”

前世在来到蓉城之后，楚君就一直在这里发展，自然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川蜀方言。

对此，他得感谢无数的出租车师傅，以及商K的口语交流老师。

“要得！”

老板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给楚君端来一碗面和一碗朴素的汤。

宜宾燃面颇有名气，是川蜀YB市的当地特产，虽然看上去油乎乎干巴巴的，但它吃起来也确实干巴，所以就得配一碗汤。

冷知识：宜宾燃面真的能点燃，但这跟是燃面还是拉面没啥关系，重点在于面条是有机物，而只要是面条几乎都可以点燃。

另外，对于楚君来说，这也是小时候的味道，因为他母亲是川蜀宜宾人。

一口嗦下三分之一的面条，楚君不紧不慢的咀嚼着，空出的手则是掏出了手机。

打开“短信”界面，为首一条短信的备注发信人是“妈”。

「儿子，你最近怎么样？打工累不累啊？钱够不够花啊？没被欺负吧？我和你爸说好了，你不想上大学就不上吧，大不了回来在火锅店帮忙，但你不能一直待在蓉城啊，那边离家太远了，我和你爸不放心，你要是实在不想回来，那你联系一下外婆那边的亲戚也行啊」

「你大表哥二表哥都在蓉城发展呢，他们电话我也给你了，你也就小时候我带你去过几次川蜀，这长大了难得去一趟，和亲戚联系一下也显得好，他们也能跟妈说说你的近况，这样妈也放心不是？」

「你年纪不小了，我和你爹也不想那么太较真儿的管着你，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们好好商量嘛，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跑那么远去，我和你爹能放心吗？早点回来吧，你爹已经不生你气了，等你回来妈给你做回锅肉吃，听话昂」

收信时间是前天，短信里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和关心，但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回应。

楚君目光扫过这些文字，内心除了感慨还有愧疚。

六月初高考结束后，他总算得偿所愿的和张晓雅在一起，哪怕这并没有让他们的实际交往发生变化——楚君发的消息不一定收到回复，约对方出来玩也十有八九被拒绝或鸽掉，但楚君依然乐在其中，并因此幸福了好一段时间。

到六月底高考出分，张晓雅成绩不错，又因为喜欢火锅和大熊猫，于是选择了远在川蜀的川蜀大学。

楚君成绩差了一点儿，但其实也过二本线了，只是他信奉读书无用论那一套，又觉得哪怕去蓉城读书了，也没法和张晓雅在同一所大学，既如此这书不读也罢，还不如将时间都放在打拼上，这样别人上学他赚钱，等别人毕业他就能赚不少，直接赢在起跑线上，如内心所想般给予张晓雅幸福的生活。

父母和楚君的争执也由此产生，楚君一气之下直接远走蓉城进厂打工。

老两口拿他没办法，在最开始气了几天之后便不可避免的担心起他，还帮他填报了蓉城大学的志愿，说就算不能和张晓雅在同一所学校，但蓉城大学和川蜀大学起码都在蓉城，这也算是他们对楚君的妥协了。

然而楚君进厂后就满脑子都是想要打工赚钱，早就打消了想要上学的想法，因此再一次拒绝了父母的提议，并表示哪怕填报了志愿，自己开学后也不会去报道。

这又把老两口气得不轻，老楚更是发飙的表示要和他断绝关系，而母亲陶兰虽然也很气，但对孩子的关心还是占了更多，所以消气之后又给楚君发了在蓉城发展的两位表哥的电话，希望楚君能和他们联系上，这样她也能放心一些。

一直到后来看清张晓雅的真面目，封心锁爱的楚君开始爆种，这个过程中他已然对父母有所愧疚，但又因为面子问题而不敢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直到小有成就后才敢回家，而那时的父母也没有再提当年的事，只是笑着夸他有出息。

十八九岁的少年什么都没有，偏偏把面子看的很重，殊不知自己看似硬气的行为让多少人寒了心。

只可惜，彼时的楚君满脑子除了张晓雅之外什么都没有，对母亲的关心也是视而不见，到了后面干脆连消息都不回了。

“这回是真该死了……”

楚君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他越想越是堵心得慌，最后忍不住给陶兰女士弹了个电话过去。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传来一个惊喜中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

“臭小子，你还知道给你妈打电话啊？”

楚君心绪纷杂，沉默了好一会儿，千万言语也只汇聚成四个字：“对不起，妈。”

简单一句话，让陶兰瞬间破防了，再开口时，欣慰的声音中又带了一点哭腔。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你能明白我和你爹的良苦用心就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妈给你做回锅肉吃，火锅也安排上，你爸已经不生你气了，等你回来就让他带着你在火锅店帮忙，大学不想上就不上，你要是真喜欢张晓雅，等回头她毕业了妈再帮你去提亲……”

她言语中表现出了充分的理解和尊重，这让楚君听后感觉心里有些发酸，于是出声打断道：“妈，我先不回去，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干出点成绩，我等开学之前再回去。”

陶兰愣了一下：“开学？你不是不想去上大学了吗？”

楚君笑道：“哪儿能呢，之前说的都是胡话，您别当真，到时候我就去蓉城大学了，接下来我打算把学费先赚够，两个表哥那边我也会过去打招呼的，您就别担心我了……对了，我已经不喜欢张晓雅了。”

接下来的聊天内容自不必说，喜极而泣的陶兰直夸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还把在正在后厨吊高汤的楚东良拉了出来。

而楚东良在得知楚君的意思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啪”的点了支烟，于吞云吐雾中淡淡的问了一句：“身上还有钱吗？”

“有呢，昨天刚发了工资。”

“嗯，有事儿说话。”

不多时，通话结束。

楚君长舒一口气，将碗里的剩下的面一口气吃光，结账后便去附近的理发店把头发染黑，并剪了个干净清爽的飞机头，搭配上简单的穿着和一米八多的身高，瞬间从精神小伙变身阳光开朗大男孩，看的给他剪头发的女理发师都心动不已，主动索要联系方式。

楚君笑着和对方添加了微信，再一看时间已经来到十点半，离开理发店后便直接找到了附近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

接下来他要安排一场鸿门宴用来招待两位客人，一个是厂子里的王主管，还一个是当初带他进厂的中介。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做另一手准备。

打开手机，楚君找到半个多月前陶兰发来的一条短信，其中记录的是他那两位在蓉城发展的表哥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