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秋风

明眼人都知道,能够在衙门里头看守库房的家伙一般都不简单。

毕竟这份差事不仅仅油水充足,还方便捞好处,十分清闲。

可谓是顶级的好位置了。

柳文昊这么老的年纪居然还能赖在这位子上,那多半是有些本事,或者说有些关系的。

你瞧,他甚至还敢直接无视规章制度,把自己那不满十四岁的孙儿给带进衙门里,讨了个小吏的位置。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本事吗?

“张大人之名老朽早有耳闻,已是神交已久耳。”

柳文昊随口说着客套话,瞧上去却没有太过走心的样子。

没等张忠跟着回话寒暄,他立即就是直入主题,轻声问道:

“不知道张大人此番前来库房是准备做些什么?可有凭证手令一类的信物?”

凭证手令?

张忠这次来可是打秋风的,自然是不可能这些东西的。

不过他听着问话,丝毫不显慌乱,没有露出什么尴尬局促的表情,只是轻飘飘地说道:

“晚辈昨日大难不死,今日侥幸得了令史大人青睐,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一时间就被喜气冲昏了脑袋,想来库房取一套行头,以免污秽了令史大人的眼睛。

如今见了柳大人,这才清醒些,仔细想来,这般行径多少有些唐突了。”

“唉~”

话音刚落,柳文昊立马摆了摆手。

他仔细打量起张忠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装,双眼都放出光,仿佛能瞧出花来。

“不唐突,不唐突,张大人专门跑来一趟,哪能有什么唐突的道理?”

他说着,轻抚胡须,没有再多问,只是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他扭头看向自己孙儿,开口吩咐道:

“新杰啊,你去库房里给张大人挑两套……不,去选三套行头出来,记得要拿最好的,最新的那一种。”

“好的爷爷。”

柳新杰没有忤逆长辈的意思,晃了晃头,啪嗒一声跳下板凳。

他走起路来腰间哐当作响,那是钥匙的声音。

他的腰间挂着库房所有内门的钥匙。

张忠琢磨起来。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柳新杰哪里是什么稚气未脱,根本就是一个半大娃娃,瞧上去顶多是八九岁的年纪!

柳文昊怎么敢的?

张忠的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一些。

待到柳新杰进了库房,彻底瞧不见背影,张忠才是在柳文昊的对面坐下,郑重地看向了这位老者。

“柳大人倒是手眼通天,此前我可从没有见过衙门里头能有八九岁的孩童当差。”

他不咸不淡地说着,倒是没有什么责怪或者威胁的语气。

没有阴阳怪气,仿佛真的只是在唠家常。

“唉!此言差矣。所谓英雄出少年嘛,老朽看张大人的年岁也不算大。”

柳文昊笑吟吟地,和善无比,仿佛村口下棋的大爷,没有半点敌对或者是警惕的神色。

“为何是将自己孙儿招来衙门?就不怕揠苗助长?”

张忠随口问着。

“嗐!家门不幸,指望不上别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新杰身上了。”

柳文昊叹息,摇头,脸色低迷。

“哦?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您的儿子闯了祸?”

张忠好奇询问起来。

两人头一次见面,倘若沉默对坐显然会更加尴尬,还不如找些话题聊聊,说不定还能拉进些关系。

万一这老头养了个逆子,接下来跟着一块抨击、数落,岂不是最好的手段?

“前些年去了,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风灾。”

柳文昊闻言摇了摇头,脸色变得哀痛起来,叹息连连。

“风灾?那是什么?”

张忠眨了眨眼睛,面带好奇。

他这倒不是装的,这次他是真的好奇了。

风灾?

听名字的话,他首先联想到的是台风。

但是,春阳县也不是什么沿海地区啊。

会受到那么强烈的影响吗?

想到这里,张忠不由得就埋怨起来。

前身是个书呆子,整日都宅在药材铺里头,在成为小吏之前基本就没怎么来过县上。

不出门,见识就少。

见识不足,这也直接导致张忠在翻阅记忆的时候也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现在简直就是两眼一抓瞎。

所谓风灾自然是没有半点印象。

“是极。”

柳文昊再度抚摸起自己的胡须,他眯起眼睛,轻声道:

“算算日子,今年的风灾也快要来了,不知道届时又有多少百姓受苦。”

“可否详细说说?”

张忠总觉得,这个风灾就是台风。

但是在这个有妖魔,能够修炼的世界里,风灾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嗐!没有什么好说的,这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柳文昊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居然不愿意多聊风灾的事情。

他只说道:“这些事情都已经约定俗成了,除去那风灾还有更为恐怖的雷灾,此事就莫要追问老朽,反而显得不美了。”

谈话间。

柳新杰撑着油纸伞,怀里抱着包裹,啪嗒啪嗒踩着雨水,走了回来。

“爷爷,东西都已经拿过来了。”

他有模有样,恭敬地说着。

“嗯。”

柳文昊轻声应了,他看向张忠,脸上重新挂起了虚伪的笑,说道:

“张大人,您要的东西可都在这里了,雨天路不好走,老朽腿脚不便,就不多送了。”

他绝对是不认识张忠的。

否则他就不会在张忠面前谈起腿脚不便的事情。

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张忠对这位老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多谢柳大人。”

他拱了拱手,发觉柳新杰凑到自己跟前来,将包裹和油纸伞一同递了过来。

“张大人请吧。”

柳新杰奶声奶气地说着。

瞧他如此模样,张忠咧嘴笑了起来,揉了揉他光洁的脑门,一瘸一拐转身离去,渐渐消散在水雾之中。

柳新杰重新坐在凳子上。

他打理起自己湿漉漉的衣角,瞧见自己爷爷又开始整理棋盘,不由得再度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爷爷,还要继续下棋吗?”

“嗯。”

柳文昊没有言语。

欢脱的本性很难压制,柳新杰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再度抓耳挠腮起来。

“爷爷为何这样就信了那个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