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黄昏独自愁（3）

杨爱华白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会知道关心儿子啦，晚上不在这陪夜，还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打你拷机么也不回。我说你一把年纪了，有没有点青头的？”

“哎，厂里有事，一大早就去市里开会去了。”

“厂里？就你们那破厂还能有啥事？”

“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自己去倒！”杨爱华嘴里说着，却拎起水壶拿起柜子上的茶杯给他倒了半杯水，然后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林义山也不以为意，笑盈盈地走过去拿起了杯子。水壶的盖子是开着的，水不算烫，他一边吹一边喝，还不时问几个问题。杨爱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一旁不停地唠叨责骂。等他这杯水喝的差不多了，她才停止了抱怨，开始诉说自己从早上回家，如何接到医院电话，如何来到这里，又如何遇到儿子的经过。她说的这些事大致可以用四个词来概括，那就是死而复生，离奇失踪，突然出现，冒死救人。

妻子的一番话，听得林义山睁大了眼睛。他一会看看熟睡的儿子，一会看看皱眉的妻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不管怎么样，儿子醒了总是好事，爱华，咱们的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

杨爱华却仍旧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后说道：“儿子虽然醒了，可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林义山不以为意地安慰道：“既然醒了那应该就没事了，你也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你除了吃喝嫖赌，你还懂个啥？”

林义山闻言眼睛一瞪，说道：“吃喝赌是有的，嫖是没有的，儿子在这呢，不要乱讲。”

“你昨晚跑哪里去了？”

“冯利民喊我们几个去老赵那吃宵夜了。”

“冯利民？他找你们干啥？”

“听说厂子破产申请通过了，找我们了了解一些情况。”

“哼，鼻子倒是尖的，无线电厂都被他掏空了，他还有脸来，这种人你们理他干啥。”

“没办法，人家怎么说也是无线电厂的前厂长，面子总要给的。”

“我呸，要不是他，无线电厂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不能全怪他，主要还是体制问题。”

“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这种人一边做厂长，一边在外面开厂，损公肥私，就该把他抓进去，判他个十几二十年，看他还嘚瑟个啥。”

林义山苦笑摇头道：“他也没得罪你，怎么这么大的怨气啊？”

“要不是他把无线电厂搞成这样，你会去接这个烂摊子吗？你好好的在轻工局，现在估计都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

林义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杨爱华问道：“吃完宵夜他啊是又拉着你们去梭哈了？”

“没有，他去市里看球了。”

“大半夜的，看啥球？”

“足球比赛，世界杯，你不懂的。”

“我不信，他啥时候有这兴致了？”

“我听他说姚局也在那边看球。”

“哦，那就难怪了。”

“是啊，姚局就是他亲娘老子，别说陪人家看球了，就算让人家当球踢他都乐意。”

“那你有没有问问姚局，这厂子真破产倒闭了，你还能不能回局里啊？”

林义山叹了口气，说道：“那天在市局开会时就问过了，他说无线电厂已经实行了全员劳动合同制，我从局里调回来做代理厂长，延续了之前的工龄，已经不是编制内的干部了。”

“这个老猢狲，他就是坑你，让你做这什么狗屁代理厂长。你啊就是没脑子，人家说几句好话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让你回来就是给冯利民擦屁股的。”

“你现在说这些有啥意思，姚局昨天说了，把破产顺利办完，编制是没有了，但他会给我安排去处的。”

“你还相信他？”

“信不信反正就这样了，破产的事定下来了，大家都同意了，等礼拜一职代会上正式投票通过了就提交法院办理。”

“你不是说大家一直闹着不同意吗？还说只要有业务可以做起来就不会破产，怎么一下子又都同意了？”

“上面给了个政策，说如果7月份完成破产申请，清算时就能免去贷款资金，错过了这个时间点，就享受不了政府这个优惠政策。到时候还是要破产，但算上贷款的资金，这厂子就资不抵债了，职工都要净身出户，连遣散费都没有了。”

“也好，这破厂早一日破产你也早一日死心，只是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爱华，老刘几个想把厂里那套进口的设备买下来，自己搞个小作坊。”

杨爱华转过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林义山看着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他们问我想不想吃一股。”

杨爱华还是不说话，林义山急道：“你别光看我啊，你觉得怎么样？”

杨爱华又沉默了一会，这才问道：“吃一股要多少钱？”

林义山听她这么问，顿时来了精神，说道：“那套设备进来的时候花了20多万，拍卖的话看情况，我们估计在8万左右，加上一些其他费用，4个人的话，要准备个3万块钱吧。”

杨爱华听闻之后虎着脸问道：“家里哪里还有钱？遣散费什么时候发？”

林义山连忙说道：“月底之前肯定要发的，不过我之前预支了一些款项，拿到手估计还剩个万把块钱了。爱华，要不你帮我问问你阿哥，临时挪个一万，这事要办就得马上定下来的。”

杨爱华怒道：“你说得出口的，小弟生病已经问他借了一万了，你让我再去借，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简单的来，我要不要做人的了？”

林义山说道：“现在代工厂的生意还是挺好做的，浙江那边有很多单子发过来的。你看冯利民，这几年做代工和配套，那钱是赚得哗哗的。我们在这个行业里怎么说都还有些关系，到时候接点活不成问题的。那套设备才买了四年，根本没怎么用，基本还是新的，这活做起来，明年钱就能还上了。”

“你少来骗我，真有这么好赚钱，这厂子还会倒闭？”

“哎，这种大锅饭，在以前还行，现在市场经济，竞争越来越激烈，里面的人说不得骂不得，斤斤计较都打小算盘。我们厂里的产品质量忽上忽下，成本高，服务态度又差，再好的设备也做不出产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