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影

到九楼了。林书乾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但只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继续往上走。来到十二楼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栋楼里不会有人在。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即便只是轻轻挪动一下脚步，声音也会传到三层以内。除非红灯只是诱饵，而那个人还受过狙击手一样的专业训练，并打算把林书乾吸引过来之后给他致命一击。

林书乾站在十二楼的楼梯口，等调匀呼吸才高高举起木棍，往里挪步。房间里很黑，但他看得出里面空无一物。那个闪着红光的东西在窗口右边的墙上。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墙上照去。那是一支被胶带粘在墙面上的录音笔，正在闪烁的红灯对应的是“播放”按钮。

挑衅，林书乾想起白若烟说过的那个关于变态连环杀手的行为分析。他揭下录音笔，那不停闪烁的红色光点让他感觉像是恶魔正在对他眨动狡猾的小眼睛。可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的红灯转绿，里面传出嘈杂的摩擦音和缓慢的脚步声，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尖叫，女人的尖叫，准确来说，更像是惨叫，一种似曾相识的惨叫。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然后随着一声咔嗒声，音频结束了。绿灯再次变红。林书乾感到身体开始发热，迅速按下重播键。他根本不想再听一遍那种惨叫声，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但他别无他法，他必须确认那声惨叫是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

音频又开始播放，这次他听得更加仔细。声音中带着回声，前面的脚步声也十分清晰空洞。在什么环境下才会产生这种效果？他想到了空旷的房间，就像他现在所在的这间一样，还有山洞、教堂、体育场，总之不会是在充满市井噪声的曼谷街头。但那声惨叫确实是阿诗玛的声音，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种叫声和他在曼谷最后时刻里听到的叫声肯定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林书乾把录音笔收进口袋里，试图把一些线索拼凑起来。三年，如果一切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就说明至少已经有三年了。阿诗玛被囚禁在一间空旷的房间中并饱受折磨的画面突然浮现在他眼前，那种惨叫声再度在他耳畔响起，令他不寒而栗。他转头望向窗外。所以，曼谷那个虚拟世界对阿诗玛来说反而是庇护所吗？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冲刷着他。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这样问，这时他发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林书乾紧盯着楼下那个站在土堆上面的人影，全身颤抖，有如发了高烧。那个人背对着他，从头到脚都被黑色包裹着，身上穿着黑色长袖外套和长裤，脚上是黑色的靴子，并且戴着黑色的手套和兜帽。林书乾从那个人身上看不到一丝裸露在外的肌肤，甚至分辨不出那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个人往这边转动了一下身体，接着举起右臂，食指和中指并拢，大拇指翘起，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挑衅，挑衅！林书乾极力克制住想从窗户跳下去的冲动，打开手机拍下一张照片，然后转身冲出房间，鞋子重重踏在台阶上，往楼下飞奔。可恶，可恶！毫无疑问，那个混蛋在戏耍他，用一种十分轻松、傲慢的态度在戏耍他，似乎是在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你们只是玩具。

五楼了。沉重的脚步声在大楼里回荡，楼梯在震颤。三楼了。林书乾从台阶边缘一跃而下，还没站稳就摇摇晃晃地冲出了大门。他来到那个人刚才站过的土堆，但什么都没有了。他环视四周，水泥堆、沙子堆、水坑、塔吊，一切都和他上楼之前没什么两样，没有一样东西是活的，没有一样东西会动。

林书乾站在原地，望着工地出口，接着又把目光转向身后的几栋大楼。这里显然是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他心里拿不定主意，感觉自己也许太冲了，他不该那么快就冲下楼的。因为如果一直留在上面，他没准儿就能看到那个人往哪边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其实是个两难，是那个人设下的狡猾陷阱，无论他怎么选择都没有用。就算他在上面看到那个人走出工地或走进某间大楼，在他下楼的这段时间里，那个人依然可以坦然地转移阵地。除非他真的从十二楼跳下来。

林书乾打了通电话给白若烟，问她那边的情况。白若烟说什么都没发生。林书乾让她到这边来，并沿途注意有没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全身包裹得很严实的人，可以的话，最好向湖边的那些人打听打听。白若烟说好。

他挂断电话，就地在土堆上坐下，这才发觉自己手里还紧握着那根木棍，而且木棍上有刺扎进了他的手心。他咒骂了一句，把刺拔出来，目光从几栋大楼的门洞、窗洞上扫过，思绪又缓缓滑到了阿诗玛身上。他已经几乎百分百确定阿诗玛是现实世界中的人，但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阿诗玛在三年前就进入了游戏？如果录音笔里的录音要传达的信息和他所想一致的话，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把阿诗玛囚禁起来？囚禁她的地方是在英国还是在龙国？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有东西落水的声音和用力吸气的声音。林书乾转过头，看到白若烟正奋力把一只右脚从工地入口旁的废水坑里抬起来。林书乾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来，朝她跑了过去。

“刚才在电话里忘记提醒你了。”林书乾说，伸出一条胳膊让她作为支撑。

白若烟对他翻个白眼，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怎么样，有发现吗？”

“没有，”白若烟说，扶住他的肩膀，摆动右腿甩出鞋里的水，“我还问了几个人，他们也都说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人。”

林书乾点了点头，扶着她回到土堆上。“那你坐在这里等我。”他说，“我去那几栋楼里看看，如果你看到有什么人从楼里出来，就大声叫我。”

“好。”

林书乾重新拿起木棍，朝工地最前面的那栋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