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露草与解忧泉

聚仙城北区地势倾斜起伏,周围又有大片竹海包围,常年照射不到阳光,地面潮湿阴冷,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居住在这儿,长此已久到也清幽僻静。不过听年长的老人说以前北区是所有工匠、木匠和铸造师的聚集地,传闻聚仙城最出名的姚木匠手艺精湛在皇帝大寿之时打造出一对魔偶作为寿礼进献给皇帝,这对魔偶极具灵气能随持有者的念想肆意变换形态,故而赢得了皇帝的欢喜。姚木匠也因此被赐名宫廷第一巧匠。

然而好景不长,皇帝将这会变形态的魔偶赠予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可公主年幼不懂得宝物的珍贵,有一日不小心将魔偶摔了,从那日起北区的竹林以每天两倍的速度成长,久而久之盖住了所有的房屋,更加奇怪的是被砍掉的竹竿会重新长出新的来,而且会比原来更加茂盛,此事传到皇帝耳里又被有心臣子加油添醋认为是姚木匠从中作梗拿不邪之物进献才使然,皇帝大怒命人抄了他家发配渔村,并且降旨臣民不得在砍伐竹竿。从那天起,竹林停止生长直至今日。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南门奔驰而来,在一处轻简的大宅前停下。千草屋的伙计利落的下马带着掌柜的信笺在大门口‘咚咚咚’敲门。很快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年轻的小厮打开大门问:“你有何事?”

伙计顾不得擦拭额上淌下的汗珠,直截了当说:“我有要事求见东家,这是掌柜的信笺麻烦替我通传一声。”

小厮看了眼信笺上的标记,当下点头道:“跟我来吧。”

伙计尾随小厮进宅,大门合上。两人穿过长廊,拐弯走上几处台阶在处雅致的阁间前停下,小厮说:“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禀告。”

约莫片刻,小厮回来说:“主人传你进屋。”两人先后进入客厅,厅内空间不大却摆放的井然有序,两处镂空雕花窗桕被晞微的阳光照洒在上面折射出斑斑点点的小圈。雅厅内飘散着清淡的香气,似有似无。就在这时,伙计看见了正中间坐在轮椅上的少东家,白色的衣袍遮住了他本来纤瘦的身形,一双浅笑的眸子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和成熟,却又使人沉静,仿佛望进去就能让你自然而然的松下戒备,但仅是刹那,只要你稍作镇定便会发现在那双始终含笑的眸子里有一味令人察觉不到的精光,极淡的浮现在眼底的周围。这便是蔺北轩,当朝蔺相之子。

不知何时小厮已悄然退下,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变得异常安静。伙计对上少东家沉静的眼眸,忽然很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而后者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良久,他被自己肺部引起的不适轻咳了几声。像是掐准了时机般,这声咳嗽正好解除了伙计由心而生的莫名紧张感。

一阵舒畅后,他询问:“你求见我何事?”

听问,伙计连忙向前两步,开口前不忘先对他深鞠一躬,而后才把掌柜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转述道。

期间,蔺北轩安静的听他叙述,只偶尔抬了一下眉。

直到伙计把所有情况都交代清楚也不见他脸上有任何波澜,仿佛这一切与之毫不相关。

气氛又回到原先的静寂。

静谧中一阵阵凝神的香气迎面扑来。许久后,蔺北轩纤细的睫毛微微一动,语气依旧淡淡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伙计愣在原地,刚想张嘴在说什么。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小厮的声音:“主人您喝药的时间到了。”

轮椅上蔺北轩微一皱眉后平静的说:“端上来吧!”

厅门吱嘎一声打开,小厮双手端着一碗黑色药汁慢慢进来。此时离门不远的伙计冷不丁朝那墨黑的药汁瞧了眼,顿时只觉得迎面有股浓烈的恶心味吸入鼻内。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随意乱看。

蔺北轩将伙计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接过小厮递上来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碗眼不眨的一口喝下。接着眼尾扫向一直站在边上的人,漫不经心的问:“还有事吗?”

被突来的询问,让伙计险些脱口道没有,可转而又想起刚才少东家的反应,斟酌着是否要在重复。

就在他犹豫的同时,蔺北轩已向他看去,伴随着清亮的嗓音中夹杂了药的苦涩道:“还有什么便一块儿说了吧!”眼神极浅极淡,就好像任何事都引不起他的在意。

虽然这是伙计头一遭见东家可这般冷静恬淡的性格着实不像传闻中所描绘的。

难道平日里都是掌柜在吓唬他们这些手下?即使脑中有此一问,可面对东家的问话他仍是恭敬的回复:“掌柜让小的问下东家的意思。”顿了顿,偷偷观察东家的反应见他根本没往这儿看,便轻轻地咽了口口水,小声的说:“这醉仙露……,要不要卖给他们?”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都能听见窗外屋檐下水滴滴落的声响。

许久后,蔺北轩推着轮椅车驶向右侧的盆架从底部拿起枝剪修剪起盆里的花草。

这幕看在伙计眼里心慌不已。他刚想开口就被蔺北轩软硬的声音打断:“告诉王掌柜善待他们。”

“那醉仙露…?”伙计小小声的问。

“给他。”简洁干净的两字意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不知为什么伙计心中隐约觉得东家似乎不想再谈论此事。

窗外的暖阳照不暖厅内的孤寂,伙计离去后雅厅内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蔺北轩看似漫不经心的修剪花枝,嘴中却是淡淡的唤了声:“黎云替我传信,一切依约而行。”顷刻间从里侧的暗门内走出一名孩童模样的男子,他全身被墨色斗篷包裹住,腰间的利刃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灿灿光亮,不过这些并不足以使他让人印象深刻,但如果添上那对双色瞳孔,那么放眼整个云川怕也找不出第二人。

黎云,黎牧云氏的后人,云川唯一拥有双色眼瞳的古老家族,在第二次大战后消失匿迹。而黎云作为仅存的幸存者此时神色孤冷的站在蔺北轩身后,稚嫩的回道:“是。”言简平淡的回答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存在。蔺北轩忽然转身,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视他红黑分明的双色眼瞳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这双眼眸像是地狱而来的使者,审判着世间的正与邪,黑与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他而言无论世间何种交替变更都抵挡不住自己心中怦然崛起的熊熊执念。

厅内被修剪的花苞绽开,淡香四溢。黎云恭敬地从蔺北轩的身边慢慢经过,擦身之际在他肩头说:“此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看似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含着青涩沉稳。

离开聚仙城,温玉驾着马车再次回到了苍河镇。天色渐暗,他对车内的若雪说:“今晚我们仍在此歇息,明个大早再出发。”

“不去穹农崖了?”若雪问。

“天黑了不适合上山。”温玉随口说。

“上山?”若雪不明,这解忧泉难道不在山脚下?像是猜出了她的疑惑,温玉耐着性子解释道:“解忧泉的泉水常年浇灌着穹农崖上的各色药草,而且越高处的泉水就越是纯净。”话虽这么说,但谁也不曾上过山。当然这后话温玉是不会告诉她的。

马车驶进旅店,一路上温玉时不时叮嘱要保管好仙露草,这叨叨的终于在若雪下车后引爆了:“你在啰嗦这破草你自个看着。”

“你……”温玉怒道:“要不是你公……小姐能中毒。”

“不是我,你家公……小姐也会中毒。”

“你……”

“你什么你没完没了。”甩头,若雪不厌烦的提着包裹进了旅店。

直到两人各自回房,期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又是深夜,若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窗外月光朦胧,星辰寥落,无妄海底镇海锁前暮旭将手中的鲛珠对准锁孔用灵力慢慢推进。“主人没有用的。”阿夜提醒道:“这世间只有神器子牙才能打开镇海锁。但自从鲲族灭世,子牙便不见踪影。”

“我知道。”暮旭淡淡道,手上的灵力依旧源源不断的通过鲛珠输送到镇海锁。其实他只想确认一件事,一件在他心中存疑了很久的事。

渐渐的,镇海锁的锁孔吸收了鲛珠的灵力后缓缓发出蓝色的光,由浅而深越来越亮。这是……,暮旭收回灵力,鲛珠散发着蓝光浮空在镇海锁前久久不离。

“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阿夜吃惊地问。这不可能,镇海锁内埋葬的都是鲲族,怎会有别人。“主人……”

“嗯,我想在我族被灭之后有人将它族遗体放进了镇海锁。”暮旭大胆猜测,然千百年来镇海锁内有鲲族的上古灵石守着,除了鲲族外人休想踏进半分。可是谁,谁有这么大能耐通过锁道将遗体放入镇海锁。难道是她,但她的灵力还未强大到可以与上古灵石对抗,能拥有如此神力的人究竟是谁。

周围海水的流动忽然改变了轨迹,‘嗖……’黑光划过,暮旭跟前一只暗红色的小木箱漂浮在海水中。

“主人,看来蔺公子那儿有了结果。”

“嗯。”

阿夜上前轻轻打开小木箱,短短六个字在水中昙花一现:一切依约而行!

暮旭挥袖将鲛珠收回。他用灵力割破手指将血滴入小木箱内,然后盖上对阿夜说:“我们回去。”

穹农崖下若雪寻声而来,前方的山路被杂草覆盖。她借着月光环视周围发现左边有条山路居然长满了荆棘。若雪边走进边提高警觉,当穿过荆棘丛前方居然是一片宽敞的平地,只因常年无人踏足地上野草丛生,就连原本茂盛的树木也略显凌乱。在往里走若雪发现这里有扇被青色藤蔓缠绕的洞门,她喃喃自语:“这里怎会有扇洞门。”

她走进洞门将手轻触门墙,‘滋滋……’像电流般食指迅速被藤茎扎破。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根被染上血的藤茎居然渐渐有了生机,而本来绿色的茎叶竟变成了深红色,慢慢退开。

怎么会这样?若雪抽回手,吸吮食指。洞内,在经过刚才撕心裂肺的疼痛后银鬃终于恢复了知觉,而且还感知到了洞外有人。它艰难的来到洞门边,头抵着门努力从被封印的神力里挤出一丝灵力,向洞外传递。

而洞外,若雪身上的月晶石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突然发出银白色的亮光。银鬃得到回应立刻集中精神向外呼应。

若雪身上的月晶石越来越亮,伴随着体温尽隐隐的发热。

银鬃使出所有的灵力,对它来说也许是次机会,一旦错过恐怕再无生机。它忍住身体的剧痛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冲破封印,可这封印既是妖王所下哪有这么好破。

洞外,若雪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月晶石的灼热正慢慢地侵蚀她全身的感官。怎会这样?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反而觉得更热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忽然洞门上的藤蔓轻轻松开,门缝间有股灵力从内飘散出,在她周围缠绕,被灼伤的皮肤没有先前那么热了,似乎有股凉意正在纾解它的热度。

她看了看依旧紧闭的洞门,心有疑惑,却无从解释。

门栏边,银鬃艰难地喘着气,因为封印的关系先前使用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它所有的力气。可即便如此,它也不想放弃。它试着用音念向洞外传递:“是谁?是谁在外面?”

若雪听声立刻警惕的看向洞门,试探地问:“是谁在说话?”

银鬃刚想开口奈何疼痛又袭来,它嗯哼着断断续续道:“别怕,你挨近点。”

“你是人是鬼?”若雪没有移动,戒备的问。她心想这人被封印在此地这么久,若是不问清楚就冒然靠近,万一被反咬一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银鬃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突然不屑地说:“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一顿饭。”

“哼!”若雪冷哼,居然卑鄙的使用透心术,就凭这点还想跟她谈条件。

疼痛再次袭来,忍住不断被封印吸收的灵力,银鬃实在不想再跟她耗下去,突然命令道:“过来。”

若雪一慎尽向前迈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