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珩立在山崖,往四周望了几眼,见时时有灵光冲霄,暗自琢磨道:“看来这便是水晶宫的核心地带了。”
只是他并未鲁莽行事,屈指一弹,打出一道法符,立时化作一头神俊非常的青鹞,一展翅,便往山顶飞去。
过不许久,这头青鹞忽而凭空一滞,似被什么物事定住一般,接着一道水光冲起,霎时间将其刷落,烟消云散了。
见得此景,张珩倒并不如何意外,他沉吟一二,也不驾风驭云,抬步便走入了一条小径。
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然来至山腰,忽见前方有妖气阵阵,上前看去,只见四只小妖抬着一顶香藤大轿,轿上挂着轻纱粉幔,缀以珍珠翡翠,隐约可见里面正有一男一女耳鬓厮磨。
大轿之后,百数小妖排列相随,练气二三层的修为,恶形恶貌,个个持刀挎剑,举旗挂旌,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忽而山风拂过,吹开一侧纱幔,露出几分香光艳景来。
罗袜高挑,金钗斜坠,鸳鸯戏水,鸾凤穿花。恰恰莺啼,樱桃口微微气喘,雪峰荡漾,柳树腰涓涓露滴。千般旖旎,万种妖娆,枕边堆砌乌云,帐中漫起春雨。
张珩神情淡然,捏了个诀,抬手往下猛然一点,平地骤起一个惊雷,好似天崩地陷,修为低微的小妖小怪肝胆俱裂,眼前一黑,纷纷是仰天栽倒,神魂俱灭了。
这么大的动静之下,大轿也是倒在一旁,其内瞬间冒出一大片粉色烟气,闻之熏然欲醉,遮住视线,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人修?!”一股晦涩神念扫过,立时发现了不远处张珩的身影。
张珩轻轻一笑,也不答话,心念微动,顿时有一道剑光飞出,疾斩而下。
似是知道剑芒的厉害,粉烟之中升起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清濯濯圆润润,洒下一道如水光幕。
剑光斩落,竟好似石沉大海,陷了进去。张珩毫不在意,大袖一摆,身后又浮出数道剑芒,星光点点,密密麻麻。
剑芒虽利,但却并没什么明显的效果,似乎那不是一道薄薄水幕,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汪洋。
张珩见状,不禁‘咦‘了一声。
而这时,粉烟自发一散,走出来一道曼妙身影,前隆玉乳,后耸丰臀,仅一袭丝纱裹身,臂腿半裸在外,细腰扭动之间,粉弯雪股,隐约可见。
眼角挂着的一丝春意,更显放荡,再被那媚眼一挑,似嗔似笑,越发风情无限,艳光照人,不免周身火发,其热如焚,一时心旌摇动。
这女子见了张珩,万福作礼,道:“小女自在山中修行,从未招惹于你,尊驾为何要拦我去路?”
张珩上下看了此女一眼,练气七层的修为,神思清明,目有灵光,观其举止,显然非是蒙昧不明的低阶妖修,只是细查其一身气机,却又透露着几分古怪。
他心念电转,笑道:“无他,斩妖除魔,实乃我辈本分。”语气平淡,言语中不带一丝火气,但其中内容却杀机四溢,如侧刀高悬,不落不收。
妖女心下一沉,忽把玉手一扬,全身立时被一道红光笼罩,左右肩上各跃起一团宝光,其大如碗,一青一白,光彩晶莹,流辉四射。
有法宝护身,她顿有几分把握,施展神通,便要勾动张珩心中的七情六欲。
她见张珩样貌出众,丰神伟姿,又修习的乃是玄门正宗道功,若能春宵一度,夺其元精,定能将这具躯壳的修为推上另一番境界。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就遏制不住,而且这股邪火越烧越旺,似乎这才是自己原本的目的,心绪翻滚,气息起伏,居然有走火入魔的势头。
她斗法经验何其丰富,立马发现了不对。抬首一看,却见张珩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眸中有符光乱闪,似黑白色的漩涡,道韵悠长。
心下不禁一阵凛然,她竟然看不透这是什么神通,居然能轻而易举的破了自家的秘术。
张珩晒笑一声,一股凛冽杀意也充塞眉宇之间,心念一动,两道剑光飞起,声光煊赫,发出犀利尖啸,眨眼之间,不分先后的向对方刺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剑光极其顺利的从对方身上一穿而过,似乎这人完全忘记了躲避。
只见此妖倒退了几步,看着胸口两个碗口大的伤洞,只是嘿嘿笑了一声,伸手一抹,肩上青白两团光芒陡然缩回身躯,那里的血肉便又生长完整,全无一丝伤势,只是衣衫破碎,雪白耀眼。
这具身躯非是她之本体,只是寄存着一道分神,本体的元灵早就被她打散了,如若不然,她可不敢潜入这方小界,毕竟此地距海涯观并不算远。
见此情形,张珩倒也不如何惊慌,此妖终究是血肉之身,两剑奈何不了,大可十剑百剑。
提了一口真元,剑诀也随之变动,一个盘旋,映出数十道剑气,水瀑倒卷,星河狂泻,密密麻麻,煌煌烨烨,就如电掣光闪,比之先前更盛三分,尽数疾斩而下。
女妖吃惊不已,拿出一柄玉骨海棠团扇,往前一扇子搧将下来,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绮绛,一大团棉絮般的黑红浓烟铺将开来。
石沉大海,剑陷泥潭,红雾或聚或散,如活物一般缓慢蠕动,竟将数十道剑气尽数消磨化去了。
只是经此一遭,女妖似乎也极大的损耗了元气,呼吸都急促几分。
她稍作思忖,展颜一笑,道:“道友,你我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况且龙宫之内宝物甚多,何不各自罢手而去,日后相见,凭此缘法,小女自当扫榻相待。”
张珩自然听出了一丝威胁,却不为所动,反而问道:“尊驾究竟是何来历?”
听得此言,妖女立时明白这条路走不通,这个年轻修士不仅修为深厚,手段不俗,道心也是坚定似岳,不动如山,显而易见,不做过一场是没办法脱身了。
她心里发狠,神情却淡然不变,瞳中倏尔闪出一道绿幽幽的亮光,伸出手,一把抓住倒在地上的小妖,张口一吸,便将其精血吸摄出来。
一身气息也随之大变,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从窍穴溢出,幽森晦涩,浑冥诡谲,分明是一名魔道修士。
张珩脸上并无半点意外之色,心下却是暗暗打起了精神,魔修之手段向来以诡异阴邪著称,只是这处小界就在海涯观的眼皮底下,她是如何进来的?莫非还有其他的门户?
这时,冷风骤起,此女笑了一笑,道:“这是你自找的!”言罢,她起手一翻,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黝黑木盒,朝上吐出一口精血,木盒之上有黑点闪动飞出。
俯仰之间,黑点居然活了起来,只闻嗡嗡之声,定眼一看,原来是数百针眼大小的毒蜂,得了精血滋补,眨眼变作拇指大小,通体墨绿,目射金光,口有红须,形相狞恶。
张珩见一团黑云飞来,忙夹起数张符纸打出,骤然喷射一大股火焰,熔金化铁,焚山煮岳。
只是这些毒蜂丝毫不惧,冲烟冒火,碧光幽幽,没受一点阻隔,依旧朝他飞来。
见状,张珩不由得皱了皱眉,在他感应之中,这些毒蜂虽是栩栩如生,但实际上并无一丝生机,有点类似于传说中的蛊虫。
他清喝一声,荡起一道剑芒,惊虹电射,寒光逼人,耀眼欲花,‘叮当啪啦’一阵乱响,却只在那些毒蜂身上斩出一道道白痕。
女修嗤嗤一笑,她这蛊虫乃是自某一秘界所得,无惧刀兵水火,甲壳的坚硬程度不弱于寻常法宝,只是无有相应的祭炼法门,因而每次催使,都需以精血为引。
蛊虫来势迅捷,眨眼到了近前,口器森寒,腥味扑鼻,黑压压一片,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张珩目光一寒,顶上却是浮起一口长剑,精芒四射,荧荧流转,耀目难睁,往来飞舞,似有雷鸣风吼之声。
锵的一声轻吟,随他心意,变化为一道明光,半个弹指,便窜入黑云之中,而后自内喷吐剑气。
只霎时间,剑光便穿透黑云,切瓜砍菜一般,数十上百只蛊虫,犹如雨点一般落在地上,尽数被劈成两截。
“灵器?!”
这名女修又惊又喜,惊的是小小一名练气修士居然持有一柄灵剑,喜的是,这件灵器很快便要属于自己了。
但她随即也意识到,凭借她这具躯壳的实力,或许很难奈何得了持有灵剑的张珩。
有趁手法宝在身,可谓是多了一门手段,修士的战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同境修士之间的斗法,毫厘之差或许便能分出胜负来。
见那数百蛊虫尽数被灭杀了去,张珩精神一振,也不施展其他神通术法,心念大动,就催使飞剑攻了上去。
女修迅速收敛心神,手中的一柄玉骨海棠团扇左遮右挡,你来我往,转瞬间便比拼了上百余次。
张珩剑器虽利,但此女手中的团扇每次煽动,总能带起一道道厚厚浓烟,绵绵不绝,化解了不少灵剑的威力。
剑光一闪,发出一声嘹亮啸音,长虹贯空,化作流光闪电,几乎来不及反应,半息而已,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刺向女修的眉心。
她却一点不慌,反而微微心喜,手指向前,团扇一翻,浓雾翻卷,化成一道道锁链,蛛网一般,便要拖住这柄灵剑。
只是就在这时,她四周虚空陡然冒出一股大力,将她死死束缚,连同还未成型的锁链,琥珀一般,一切都停顿了刹那。
她眼睁睁的看着剑光飞来,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之意,眼前一黑,精雕玉镯般的大好头颅瞬间破碎。
做完这一切,张珩脸色丝毫不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同一时刻,远在万里之外,漫山翠盖,凝烟带雨,花开布锦,桃梅斗丽,一眼望去连绵不绝。
其中地势最高的一处山峰上,有一座红顶金瓦的宫殿,正在烈日照耀之下放出异彩霞光。一个正在打坐女修突然睁开双眼,闷哼一声,寒声道:“何人敢毁我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