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虫草接过那块尚且腾腾冒着热气的醇粹酒肉,虽说酒香扑鼻,醇厚无比,然而那血肉间渗出的淡淡腥气,依旧让他心生反感。
血水混杂着酒液,在酒肉之中不断汩汩涌动,仿佛这块肉尚有生命,叫他一时间竟不敢下口。
古加酒桶瞧见他那副模样,略带几分揶揄,笑道:
“你啊,连糟粕酒肉都不曾好好食过,又怎能辨其优劣?御养酒兽,可不仅是靠丹药法决。”
“御养之人须与酒兽同饮共食,方能真切感知它们心意,才能做到完全与之心神相通。”
洛虫草心中一震,觉得此言大有道理,但眼见那血丝犹如活物般在酒肉中盘旋,他还是不由得胃中翻涌。
片刻后他才咬紧牙关,将满腔犹豫吞入腹中,闭上眼,猛然一口咬了下去。
酒肉瞬间涌入他的口中,血水与酒液瞬间溢满舌尖,腥味直冲鼻腔,他实在无法承受这等冲击,不由自主将那一口吐了出来。
古加酒桶见状,仰头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别急,初时皆是这样,习惯了便好。”
说罢,自己也随手从身旁木桶中取出一块醇粹酒肉,大大方方地往嘴里塞去,咀嚼得津津有味,满口酒香四溢。
洛虫草见状,暗自腹诽道:
“你本就是酒糟所化人形,与这酒兽本质上无甚大的差别,茹毛饮血,自是寻常。”
尽管心中抱怨,但他仍不愿停下尝试,为了忍受这难以下咽的腥味,他从腰间取出一只酒囊,猛灌了一大口琥珀糖浆般的美酒。
那馥郁的甜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稍稍压制住了那股反胃之感。
借着酒韵,他再次鼓起勇气,屏息咬下另一大口血肉,并迅速用美酒漱口吞下,这才堪堪止住了呕吐的冲动。
古加酒桶满嘴嚼得不亦乐乎,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等你能适应这鲜肉的腥味后,才能品出其中精妙酒香,到那时,辨别酒肉品质便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说罢,他将嘴中酒肉一口吞下,随意在粗布麻衣上擦拭了下双手,便豪迈地坐在了地上。
只见他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酒炉,安放于地面,轻声说道:
“想要酿好酒肉,首先要熟知不同酒兽的食性,只有根据酒兽的口味偏好酿制出的酒肉,才能对其酒境提升起到最大的效果。”
“这山中野兽有食肉的,也有食草的,更有不少杂食酒兽,但无论何种,糟粕酒肉都是它们提升修为的关键。”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洛虫草,笑道:
“我记得你御下有只颇为漂亮的酒象,将它唤来此处罢。”
洛虫草仔细听着他传授酿肉法门,此时不敢怠慢,赶紧从腰间取出一只竹箫,轻吹一曲。
一声长吟飘荡山间,不多时,远处一头身形巍峨、玉光流转的酒象缓缓踏上山巅,气势恢宏,将整片山头都笼罩在它的威仪之下。
古加酒桶轻抚玉象粗壮的巨腿,语气平缓却带着些许责备道:
“玉象乃食草之兽,你平日里以这满含血腥气息的糟粕血肉喂养它,虽能强行食下,然则不过是因那酒香迷惑了它的嗅觉罢了,实则此肉并不合其本性食性。”
说罢,他从身旁那大酒桶的旋钮处轻轻一拧,忽见桶身处弹出一隐秘抽屉,内里静静躺着一樽翠绿如玉的酒瓶。
古加酒桶掀开酒炉盖,将翠绿色的酒酿倒入炉中,酒香伴着淡淡草木气息氤氲而出,仿佛山间野灵在耳畔低语,他缓缓道:
“你且将此物视作你丹田中的酒炉,我此刻倒入的酒酿,乃是以山间百草为基,专为食草野兽所酿。”
话音未落,他在炉下升起一丝青焰,将剩余的酒酿递予洛虫草道:
“将此饮下,酒酿入腹后,神识当深入酒炉之中,细心感知酒酿化为酒元的奥妙。”
“此中草木之息,味道何如,须细品详察,方能知晓酒兽之嗜好。”
洛虫草依言而行,神识沉入丹田酒炉,然则草木气息在其感知中飘忽不定,难以分辨,更别提品味到酒兽所爱。
他心中不免焦急,未及细察,炉中酒酿已转化为酒元,凝成一块糟粕酒肉,缓缓从炉中析出。
他取出酒肉,喂至玉象口中,玉象鼻息一动,便欣然吞下,比平日进食更加欢愉,洛虫草见状,低声惊叹道:
“这不过是山间百草为基底所酿,玉象尚且喜食,若能寻得它钟爱之灵草灵木品类,必能酿出更合适的酒肉来。”
古加酒桶闻言,笑意盈盈,点头道:
“正是如此,待你将每只酒兽的饮食之好悉数参透,酿出专属它们的糟粕酒肉,便是你真正掌握酿肉法门之时。”
“届时,你当能逐步领悟浊肉、陈糟、醇粹、琼粕、仙醴的不同妙法,熟能生巧下,慢慢提升所酿酒肉品质,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之事了。”
洛虫草听罢,心中顿时一片明亮,一条通向更高层次的御养酒兽之路在眼前展现出来。
他低头沉思片刻,随即若有所悟,言道:
“如此看来,欲酿制出更高品质的糟粕酒肉,不止需与御下酒兽同饮共食、熟悉酒肉风味,还需随它们遍寻山野,探索其最钟爱树木与肉类。”
“最终方能为每一只酒兽量身定制,酿造出独属于它们的糟粕酒肉来。”
古加酒桶闻言,眉宇间显出一抹赞许的笑意,微微点头,目光悠悠洒向远方,低沉的声音如老酒般醇厚:
“其实,每一种酒兽最钟爱的食物,往往就在它们栖息之地,那些草木与兽肉,皆是与其生存息息相关的。”
“欲知酒兽所爱,需循其曾经生活之轨迹,去曾捕捉它们之地,探寻那些它们最为依恋的原料。”
洛虫草听得此言,不禁心中一震,面色略有尴尬,他所御下的酒兽繁多,数以万计,几乎皆为在历尽百岭尘荒时所捕获之幼体。
如今若真要追溯每一只酒兽之源,回溯它们的领地寻找最适合的食材,无疑是一项浩大无比的工程。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古加酒桶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你能寻得这些酒兽所钟爱原料的种子或幼体,将其带回洛氏四脉,种植养育,便可免去后续寻访遥远山脉的困扰,待原料用尽可随时取用。”
洛虫草闻言,微微点头,心头不由一阵释然,他不禁感慨道:
“既是如此,酒族中身怀糟粕酒魂的族人,大多时光应都在这寻找酒兽与酒肉原料的漫长旅途中了。”
古加酒桶见状,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答道:
“实则并非如此,真正擅长御养酒兽的酒族上仙们,多将酒兽放养于山海之间,待需要时再召唤归来,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