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他要狮子大开口。
李易换上弟子常服，一边向暗殿外走，一边思索。
喝酒吃肉，太好解决不过。
北院近来肉食管够，藏几块留着即可；至于酒，也不必买太贵，去县中小酒铺，挑一两三文的黄酒，沽三两。
魁老四连泔水都吃得下，好酒也喝不出来。
下午药铺当值，顺便买了。
回到北院，卧房中喊声如雷。
李易小心翼翼从床板下抠出一张银票，几两碎银，宝贝似的塞入怀中。
银票抵三百两，是五年来药铺的提成和油水。
换算成黄金，是三十两，换算成灵石，则是三枚。
经营药铺，是宗门最挣钱，油水最丰的产业，旁人挤破头也进不来，他干了五年。
寻常百姓，一年收入十几两。
灵田杂役，一年二十两；若是干猎户，则三十两；宗门其余产业，猎户是最挣钱。
可也远不如药铺。
三百两的身家，县中地主也不过如此。
住大通铺，只好藏着，如今情况不同，暗殿有住所，转移过去，省得成天提心吊胆。
摩挲了一下胸口，银票位置，李易喃喃自语。
“本打算寄回家，待我死了，也算报答了这一世，父母的养育之恩。”
“如今虽不必死了，养育之恩，却不能不报。”
他上过早课，便准备回家一趟。
离院之前，去找师父要假。
“师父，徒儿想要休暇半日，出城一趟。”
赵玄在屋内捧书而读，见李易走进来，笑道：“哦？平日里，都是那些个惫懒货，成天要假，今个儿，怎的轮到你了？”
李易拱手道：“许久未见父母，回去探视。”
赵玄轻声笑道：“若我不让，倒显得无德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灵符。
“如今外头乱，你携带此符，若遇危险，我也好知道，你身在何处。”
李易接过灵符，由衷道：“多谢师父。”
赵玄忽而想起了什么，问道：
“三枚阳元丹，你可服下了？”
李易答道：“丹药宝贵，徒儿想待发病之时，再行服下，以免浪费。”
“丹药便是给人吃的，不必太过珍视，待你吃完了，再炼几枚便是。”
“遵命。”李易应道。
“嗯。”
赵玄颔首，继续看书。
李易攥着灵符，退出了屋内。
一触摸灵符，便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心中莫名有些古怪。
他虽入门早，但也只是入门弟子。
入门弟子归院司管制，名义上是弟子，本质关系，却类似上级与下级。
成为关门弟子，才是寻常意义的弟子。
对他这么个入门弟子，不是嘘寒问暖，就是赠送珍贵丹药，还特意赠予护身灵符。
“倒是让人受宠若惊了……”李易若有所思。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过弟子中平平无奇的一位，赵玄身为院司，能图他什么？
莫非，是要培养他当关门弟子。
可谁人不知，他命不久矣？
百思不得其解，李易心中有了个主意。
吃一枚阳元丹，不就知道了？
今夜回暗殿时，吃一颗试试。
他走出宗门，寻无人之地，换了身粗麻衣，打扮成一农户，出了县城。
近来县里暗流涌动，不得不防。
在县外集市挑了条新鲜猪肉，约莫一斤半，又买了些酥脆糕点，“芷儿最爱吃这些。”
县里东西贵，县外货品杂。
似他这等农家长大的，从鱼目混珠中，挑出好货来，实在是轻而易举。
向南十数里，走了半个时辰，却见田埂荒芜，杂草丛生，本该秋收的麦烂在田里。
此处是邻村地界，距他家邙山村不过三里。
邻村出事，只怕邙山村也……
怎么回事？
李易瞧见田间一老农，连忙上前询问，“老丈，麦子长势着实不错，怎无人采收？”
“噫！”
老农吓了一跳，簌的跳将起来。
回头瞧见李易，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唾沫，惊魂未定地轻抚胸口，低喝道：“这后生，咋咋呼呼，吓死人也！”
李易才注意到，他揣着布兜，兜里尽是朽烂麦穗，方才鬼鬼祟祟的，是在拾麦子。
丰收时节不收，到麦子烂了，才想起收麦？
又见他面有菜色，顿觉不可思议。
老农盯了他一眼，“归乡的？才回来？”
李易点了点头。
老农叹了口气，道：“你哪知道？田里钻出个蛇妖娘娘，非说百里方圆是她地界，包括田里的麦子，谁敢收，便咬谁！”
“如今村里建了座庙，半月来香火不绝，杀猪宰羊，才许我等采收……”
“还有这等事？”李易一愣，“县衙不管？”
“怎么管？”
老农哆嗦了一下，“听说县里还更乱！前段时间，一群仙人，就在村头田埂边厮杀，哗的一声过去，天都裂开了半边咧！”
闻言，李易眉头一皱。
在县城待久了，岁月静好，如今才知，宗门与猛虎门的明争暗斗，到了这等地步。
宗门疲于应对，妖邪自然滋生。
听闻近来县内粮价飞涨，多半因蛇妖之乱。
不过，他只是无名小卒，替天行道之事，轮不到他。
且先回家，若邙山村无事，便装作看不见。
毕竟，就他如今的身手，斩妖除魔太勉强。
摸出几文钱给老农，权当安慰，换来一阵千恩万谢，他便快步向自家邙山村赶去。
远远便见一行茅屋。
时近正午，约莫六十户，却只见两三柱炊烟。
自家柴门大敞，李易开声便喊。
“爹！娘！孩儿回来了！”
好半天没反应，只一女孩晃悠悠出来。
“哥！”
李易盯了半天，才确定她是自家妹子李芷。
心中一颤。
尤记得半年前回家，她尤存着几分婴儿肥，怎的才半年不见，成了这般模样。
“芷儿，这是怎么了？”
一听李易开口，两行眼泪便止不住滑落下来，李芷惊慌失措地拽住李易衣角，道：
“哥！你不是学了道法？快去蛇娘娘庙！爹娘牵了家中老牛，说要献给蛇妖，若非如此，便不让咱家活命！”
岂有此理！
李易眉头紧蹙。
本以为蛇妖只是贪食，没想到是不让人活。
如今欺到自家头上，他却无法独善其身了。
“带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