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福双遂梦中景,时有鬼雨污瓒璋。神仙造化生死变,碧波惊云黎山阆。
贪心不足,蛇能吞象,人世荒唐,自古乏休,便是崇礼尚德之地,又岂能免俗。
北城门外,载着新科诸生的车马堵住了东鹭大道的街口,原来是学生爹妈不放心宠大了的孩儿,十里相送还嫌不够,干脆雇了车马带着仆役,就这般将孩子径直送到了学院。
那边,只听一名学子的乃尊大声道:
“提起东监国子学院的来历,要说到这上古之时,天降飞石堕入凡间,与大地相碰,土石翻天,入地三丈,做一巨坑,后积无根水形成湖泊,引白鹭至此,百年之后,国子学院在此湖边兴起,东监临湖伴鹭,故又称鸣鹭学院……
…东监所立松山、龙嶙、青竹三堂,乃为培育天朝未来官员大吏而设,乃招四郡有才有德之士,入得这文武兼修的教所。太学培才育德数载,学成出仕之时,既有文臣,也有武将,天朝便可从你们之中选拔栋梁啦。”
另一名学子的府丈,也高声附和道:
“原来如此,这东监国子学院竟有此番曲折经历,真乃天地造化、天地造化!”
再一位高堂,赞道:
“孩子,你能到这里读书可是有福啊!!一定要多多用心,爹爹还等着你光宗耀祖呢!”
此时,转眼看他们身前的几个少年,全都是满脸的萧愁,脸上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就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八百吊钱似的,个个心中都道:‘不想上学!’
听着这些聒噪,路过此地的一位要饭老丐,拄着木棍,淡淡道来:
“骗棍当道,谣棍登堂,唉……这学念了又如何?还能乾坤扭转,叫世人心明眼亮?嘁~”
老丐身旁有位少年猎户路过,闻听如此,好奇问道:
“这位老爷爷,此地如此不堪了嘛?倒要讨教了。”
“新来的?小少爷。”
“不敢当,就是好奇问问。”
老丐伸出要饭破碗,颠了颠,少年立时明了,将钱袋中仅剩的两块碎银都放入了碗中,老丐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瞅着这孩儿尤为喜欢,打开了话匣子:
“话说这东监国子学院所处之地,紧邻陪都房安,便在这城北的漯山之下,此地背倚漯山、近毗鹭湖,得山见水,柳翩莺飞,原可谓琅嬛锦绣,福地仙苑,营造之初,便在院内建了先贤祠,本是要用先贤精魄镇压山下一座噬人鬼怪的地墓,传说这群鬼怪吞吃过半城的百姓,也不知是真是假……
…咳咳,不提怪力乱神,咱还说此一间学院的营造之盛大,更是能比肩东青王的‘福园’、鹿辕公的‘鹿苑’,在房安城并称园林三绝。
…学院一百四十七间房屋,结构坚固、格样简约,均是白墙黑瓦、绿柱青阶,虽有了些年头,却历久弥新,叫人感叹世间历变沧桑啊~
…那院内,有巨槐矗立,拔天而上,荫庇巨盖,甚是繁茂,偶尔了,上面雀儿、鹊儿,三、两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更给这庄严宝地带来一丝勃昂生气……
…咳咳咳,再说些实在的,鸣鹭学院的薪俸,也是东孟郡其他民立书院没法攀比的,院内各位主事、博士、教读的学俸优厚,除了公家给的月禄还有各种贴润。这么厚的俸禄,不为别的,只愿广招天下贤才,为鸣鹭学院所用……
…故而,贤师手下无庸才,几百年来,从这家学院走出去的仕子们,为天朝建业立功的,可不下两、三百人。”
少年猎户不明就里:
“老爷爷,那您怎么又说,这书念了没用呢?”
老丐撇了撇嘴,看这孩儿就是个雏儿,屁事不懂,但心智纯良,犹可教也,遂道:
“还没说完呢,听着昂…说任人唯贤,这是鸣鹭学院数百年屹立不倒的法门,但正道沧桑,近十几年来,此家国子学院门风大有转革,学院教席早成了闲人无赖抢夺的肥差、臭肉……
…一座持重守道的高洁学院,怎会变得如此不堪,这话要说来,都是自打换了新的国子监司业尪笙淹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这个尪笙淹心机叵测,到任鸣鹭学院后,便开始撺掇国子监大祭酒张端研修玄学,而贪功婪名的张端,为了自己的功夫修为更上一层楼、能博得上峰器重提拔,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乃是无心打理学院事物,便放权与了小人…
…等尪笙淹跟鸣鹭学院坐稳了位子,贪墨公款不说,又涨学费佣耗,还买卖教席,授用之人中,无能鼠辈越来越多,而大祭酒张端,只管沉迷玄冥之说,对尪笙淹的所作所为却毫不过问…
…于是,一座久负盛名的学院,便叫这司业经营的一天不如一天,闹得乱哄哄如戏台般荒唐滑稽,实是毁了这片天赐灵祐、百年持道的宝地啊,唉……如今,人心不古,被镇压的妖煞,怕是要借势卷土重来啊。”
少年听到此处,心绪大乱,回头看着那国子学院,忽然有了惧意,再转头来与老丐说话,却不见了踪影,真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人呢?老爷爷?呃…”
少年猎户发呆的当口,新来的学子大都聚在了学院门楼前,卸车的脚力抬着大箱小柜、包袱细软,进进出出,熙攘繁杂,便把少年挤得挪不动脚,不知如何是好,傻站在了当场。
如此,东鹭大道,已被看热闹的闲人阻塞的水泄不通。
此时,集贤门下,有一位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迎来过往,正匆忙的接待着新科生徒,指点着众人如何签写名册,如何找寻寝庐、风斋。
这厢,忽而又聒噪异常,管事书生眉头紧蹙,仔细瞧去,原来,大门前堵住的症结,乃是个少年猎户,现下,往来众人正围着那拿剑的孩子乱看,便阻住了车马洪流。
“猎户?…”
“不像,像江湖卖艺的。”
“我去,他还拿把剑。”
“这模样儿的都能上鸣鹭学院了?!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