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的冬天格外漫长,漫长到让许寒不知道从哪里回忆。
她的人生是从九岁进入孤儿院开始的,在那个冬天,她被警察找到,送到了孤儿
。
身边的人都死了,只有侥幸活了下来。许寒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侥幸。
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精神状态不好的孩子,于是许寒就一直待在孤儿院,直到十六岁那个暑假结束。
中考拿下了博康的第一名,省的第三名。
许寒终于离开了孤儿院,去到了省城宣城。所有人都觉得她很争气,以后一定会有大名堂。
她被宣实特招了,吴岩付清了她的学费,只留给她一封信。这和她想的不一样,以后的路,只有她一个人。
高三的上半年,她拿到了去往了M国国立大学的公费留学生。之后,她就在没有去过学校了。
没有去学校的那几个月,在首都旅行的她,误打误撞被国安的人看中。
国安的教员也是第一次见那么能打有胆的姑娘。
在他的邀请下,许寒参加了三个月的封闭集训,并拿到了第一名的奖励。
在里面,她听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消息。
那个教员很欣赏许寒,也对许寒做了背调。她扑朔迷离的身份,以及她的心理评估都过不了关。
“你的心理素质很好,说实话,你的经历是我看了之后都会觉得精彩的程度。但你并没有通过。”
“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不适合做这种秘密的工作,这三个月的集训内容,我也不会和任何透露的。”
“……不过,很感谢你欣赏我,最后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这也要保密,你可以拒绝回答。”
许寒还是很想知道,吴岩那么迫切的离开孤儿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吴岩,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男孩子。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出身,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教员沉默了许久,这并不需要保密,但他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的父母在一次任务牺牲,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们才将他寄养在孤儿院。他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
许寒并没有要追问下去,她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情。”
自那时起,许寒下定决心想要忘记吴岩。
在M国的五年,她又因为阴差阳错,从事起了类似赏金猎人的工作,帮助M国政府做事,以此换取报酬,来维持自己的巨大开支。
要钱不要命,物是人非,何其可悲,这几个词语足以概括许寒人生最好的五年。
三次差点丧命,三次侥幸从死神逃出来,包括第四次,委托内容是从A国要员的机密。
“好好活下去,许,你应该活下去。”
“哪怕丧命也要完成委托,只要把这份资料交给老头,更多人才能有活下的可能。”
“忘了我吧,许。”
到最后,许寒就和薇卡的预料之中活了下来,而她死在了无差别轰炸之中。
后来许寒才知道,那份资料是自己换取自由的通行证。
薇卡死了,动荡的五年结束。许寒结束了颠沛流离的23岁,又回到了宣城。
她身上的心理创伤就像个巨大的裂缝,吞噬着她。
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也没有无可奈何。她开始依赖药物,但药物的副作用太大了,她很害怕自己那天扛不住,做想不开的事情。
那样,连一个帮她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想想许寒就觉得难过。
那天看完病的路上,许寒没有撑伞,她顶着风雪,不要命往前走,一边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一边又有渴望一个了断。活着,是那么无助。
她只是觉得无助罢了,无助自己看着身边的人离开,无助自己越活越糟糕。
自己的“父亲”,最后刻压着她,给她留了一命。
说要当自己朋友一辈子的女孩,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说要一直在一起的青梅竹马,最后杳无音信。
那个把自己当女儿的师父,用自己的死成就了许寒。
看完医生出来,许寒喝了点酒,在路上遇到了昏迷不醒的何木言。
看着还有气,就把他背到诊所。
脱离危险又将他送到了医院。
何木言发烧那几天,许寒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看着何木言的身份证,便知道自己救了一个麻烦。
何木言提出了想报恩的想法,而许寒只是希望何木言帮她找房子。
许寒只是想买下高中那会最想买的房子,然后在哪里度过自己余下的时间。
又过了几天,直到暴风雪停歇。何木言约了许寒在咖啡馆见面。
许寒坐在咖啡馆里,结束了漫长的回忆,她想等自己安定下来,回一趟博康,去祭拜那些重要的人。
“我兄弟他那里有一套,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看房。”
“我和他妹妹有仇,不去。”
高中的时候,她去过半楚山做家教。
“其实严格意义上,我是你的师妹。我知道你和赵辰桦认识,我们应该见过,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更疯狂一些。我有人格分裂,受不了刺激。”
“后来,我休学了半年,但还是和她们一起升到高二。”
“你现在还有吗?”
“不知道,因为好多年没有复发了。你说要当我朋友,我就有义务告诉你。”
许寒没有说的是,那天要是没有遇到何木言的话,她都不知道后来该怎么说。
“你在宣城还有其他朋友吗?”
“无。”
“我在半楚山有一套房产,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也住在哪,我可以让你住进来,直到有人愿意出售房子。”
许寒想了一下,又觉得哪里很违和。
“我还是习惯一个人住,要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办。”
“可目前你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吧。一直住在酒店,也不是个事情。”
“确实,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买你兄弟的房子,又或者我和你住在一起,二选一吗?”
许寒深思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那我选第二个,只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我有很严重十分严重的心理创伤。我怕我不安的情绪,会伤到你。”
他其实也很混乱,在清醒之后,许寒只是向他讨要了她垫付给医院的钱。
之后,她便想要离开了。
何木言总有一种预感,许寒出了这个门,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请许寒吃了一顿饭之后,便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何木言有些惊讶,他的账号其实一直都有许寒的联系方式。
什么时候加到的,何木言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聊天框根本没有聊天记录。
“原来是你啊,我高一那天入学帮我提东西的男生。”
“……”
那是一个无比平常的一天,而多年以后的今天,也依旧是无比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