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眠冬夜

等沐白大功告成，邱杰一把抢过实验报告，上车把油门踩到底，速度之快甚至甩开了护航的军车。

他赶在太阳落山前，将实验报告交到了中央最高决策层手中。

高层没有犹豫太久。

两个小时后，武器研究院和机械工程部接到了紧急加班的通知，设计师们顶着肃杀冬夜，来到单位参加会议。

“我们需要一款电击枪，在半米距离内穿透衣物，造成和打火机电打火装置一样的二级痛觉。”会议上，汪明简明扼要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没什么困难。”两鬓斑白的工程师微微一笑，拍了拍胸脯，“电击枪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低功率产品毫无疑问会更加可靠。”

“还要适应各种气候条件，在零下五十度也能正常工作，电池寿命三十天，总故障率低于万分之一。

结构务必简单，为了工厂快速生产。”

听到这里，工程师们面露难色，他们低头摆弄起计算器和图纸，时不时提出一两个建议。

在充分考虑了所有细节，并解决了设计、生产、应用等环节中每个可能遇到的问题后，各位专家最终得出结论——

这依然不难。

第二天凌晨三点，工厂接到了设计图纸，立刻生产出第一批低功率电击枪，并交付军队。

筛查随即开始，那帮伪装成人类的怪物逃不掉了。

斗争紧锣密鼓地进行，今夜没人有心情睡觉。

除了怪物。

国家机器运转之快，完全出乎怪物们的意料，等太阳再次升起，它们像往常一样穿好伪装，刚走进机关大门就在阵痛下惊醒，纷纷现出原形，随后被全副武装的警卫消灭。

而那些反应过来、顿感大事不妙的怪物，只好找借口请假不出门，动用窃取来的资源逃避筛查。

但这些操作只是让它们多活了几个小时而已，因为筛查是一视同仁针对每一个人的，并不会因为某只怪物伪装成达官显贵或领导亲戚就网开一面。

有的怪物眼看阴谋败露，果断放弃伪装屠杀周围普通人，奈何准备不足，在造成无可挽回的破坏前就被抹杀了。

有的怪物擅长学习，试图通过社交媒体引导舆论保护自己，但是很可惜，它们入侵了一个擅长审核的地方。

有人提出抗议，认为无缘无故电击别人不是正义，没关系，这种人会被优先筛查，如果不是怪物，他们会得到一个绒布玩偶以表安慰。

至于躲在家里哪也不去的……抱歉，会有好叔叔上门查水表，用电击枪证明怪物们的清白。

筛查一直持续到傍晚，战斗成果斐然，周边地区的怪物基本被肃清，仅驻军领导中被查出的怪物就有二十多只，其他关键部门中藏匿的怪物就更多了。

如果没有及时阻止，任由事态不断恶化，最终后果会怎样，谁都无法想象。

万幸，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华夏打赢了第一仗。

其中，怪物研究委员会当居首功，这个部门才成立一天，就已经摸索出了区别普通人和伪人的办法，这效率不能说高，简直就是奇迹。

但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毕竟战争才刚刚开始，华夏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没有一寸是为怪物准备的。

而武器产能，还远未攀升至顶点，各大工厂正在加班加点工作，以每天生产一百万支电击枪的速度支援前线。

与此同时，一份全国范围内筛查怪物的计划也随之出炉。

第一批产能供应中央政府、省市厅行政机构、科学研究院、各大军区、警署、消防单位、核工业设施；

第二批产能供应港口、医院、学校、交通枢纽、工厂及能源支柱企业；

第三批产能供应社区居委会、基层街道办、村镇支部；

第四批产能供应图书馆、剧场、电影院、博物馆、少年宫……

一份又一份按部就班、因地制宜的筛查计划相继被摆上桌面，在事无巨细的同时，将社会结构彻底拆解，如果所有计划都能顺利实施，怪物将无处遁形，在华夏这个国家彻底失去生存空间。

但是，计划进行到第二步就搁浅了。

有关部门表示，筛查继续进行会遭遇难以想象的困难，影响范围越来越大，怪物入侵的事实也将被公众知晓，届时一定会影响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处理不好甚至会造成大动荡。

“一旦公众知道末日即将来临，他们就会陷入恐慌，对国家失去信心，不再专心工作，法律将失去威慑力，股票市场一泻千里，潜在的罪犯会无所顾虑，这背后的损失，远远超过‘伪人’渗透。”

会议上，社会学专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声音中透露着绝望。

筛查继续下去，末日试炼就会被公众知晓，不继续筛查，等于放任怪物进一步渗透，这些天来大家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无论如何都要付出代价。

在社会学家之后，没有人再发言，偌大的会场陷入死寂。

这样高规格的会议，沐白是第二次参加，上次开会时，专家们还在讨论玄之又玄的超能力。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在末日试炼面前，超能力一文不值。

这次开会地点还是之前那个会场，不过参会人员中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因为有专家被发现是怪物伪装，没有机会出席会议。

沐白的座位从最后一排跃升至最前排，他望向周围难以忍受的安静，突然有种发言的冲动。

汪明看出了沐白内心的想法，急忙把话筒递给沐白。

今天的会议还是汪明主持，他有些不明白，为啥自己主持的会议老是冷场。

沐白笨拙得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拿不稳话筒，想说的话堵在嘴边吐不出来。

每次在大庭广众下发言，他都忍不住紧张。

“我为什么要紧张？”沐白自己问自己，“我不是那个涉世未深、刚走出象牙塔的研究员，现在这具身体里，住着身经百战的灵魂，我见证过的伤痛和奇迹，超过在座各位的总和。”

想到这里，他手不抖了，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诸位，我有必要矫正一个误区，世界末日不是即将来临，它已经在我们身边了，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历末日。

如果华夏终将灭亡，那大家奋力营造的温馨幻觉有什么意义？经济增长能改变什么？GDP世界第一又能怎样？能把不幸遇难的专家学者们从座位上复活吗？

如果大家不想看到华夏从地球上消失，那从现在开始，一切琐事都要让位于对抗天灾，一切利益都可以为对抗天灾而牺牲。”

“太对了！”后面座位中有人情绪激动，声音颤抖，“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公开试炼已经降临的消息，按计划继续筛查，同时开启直播，向全国人民展示真相。”

“这……不行，”那位社会学家依旧忧心忡忡，“就算要公布真相，也要循序渐进才行，你这么直接，绝大多数人没有心理准备，民间会炸。”

“循序渐进根本来不及，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披着人皮的怪物占领，到时候筛查更进行不下去，

直截了当公布真相，是会有恐慌，也会有动荡，损失可能难以接受，但我选择相信人民群众。”

上一世，他们就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最后久病沉疴无力回天。

既然末日降临是既定事实，瞒是瞒不住的。

所以，这次沐白选择相信人民群众，相信从大禹治水开始传承至今的不逃避、不放弃。

台下掌声雷动。

至此，怪物们隐瞒身份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