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啊,几点了。”
张吴雨看了一眼荧光手表,17点28,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掉下来6个小时了。
“五点半了。”下方的李叔在蘑菇柄周围找到一种植物,叶片坚韧,正适合拿来捆绑这只怪鸟。
他们掉到一片奇异的蘑菇地里,张吴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蘑菇,因为他从来没看见过哪里的蘑菇能长的和树一样高!
目测三米以上的蘑菇树在灯光下呈现棕色,高大的伞柄代替了树冠,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个例。
周围是成片的蘑菇林,参差不齐的蘑菇树组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奇观。
他和李叔刚开始就落在一个高达7米的巨大蘑菇伞柄上,多亏了它的缓冲,让二人可以安全落地,随后二人抓着一只鸟借助其他的蘑菇树一步一步来到地面。
“这和我最初下来的地方不一样。”张吴雨满头大汗,举着手机拼命举高,试图找到信号。
“不是吧,刚刚那小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有信号,怎么这会需要的时候就没有了呢。”
一想到这里张吴雨就恨的牙痒痒,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最要命的时候找自己打游戏,真该死啊。
四周很黑,黑暗吞噬着张吴雨的知觉,光是站在原地都觉得头晕目眩,伴随不间断的耳鸣,身体不自觉地想要摔倒,在没有探照灯的前提下连行走都做不到。
好消息是他们两个的头灯都刚刚充好电,得益于张吴雨的强迫症,每次用完都得充满才舒服。
更好的消息是这个头灯的质量也很好,耐用。
唯一的坏消息是他们可能出不去了,等待救援不知道得要什么时候。
当务之急是找到自救的方法,抬头望去,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张吴雨戴的头灯已经是可见范围内唯一的光源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在这样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光能做到的不只有照明,更可能会引来大量的生物。
咕咕~
肚子饿了。
张吴雨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出门的时候急,错过了午饭,本以为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上来,还可以带着李叔下馆子,边吃边聊。
这下好了,别说午饭了,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好冷,张吴雨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气温比外面低了十几度,本来大夏天穿的就少,现在只能靠蹲下双手环抱膝盖,将自己紧紧抱住取暖。
“小张,你还没吃饭?”李叔忽然问道。
“是啊,有点饿了。”
蹲坐在一棵大蘑菇上的张吴雨用颤抖的声音回复,松松软软的蘑菇像是一张沙发,如果不是周围气温有点低,他都能直接睡过去。
听说有的蘑菇烧起来能有肉的味道....唉,想吃蘑菇炒肉了。
等等,蘑菇?肉?
张吴雨一个鲤鱼打挺,悄悄来到李叔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叔,您饿了么。”
“当然啊,我又不像我闺女,一天到晚呆家里只吃两顿就行了。”
“哎,那您看,这不是有肉吗。”
他指了指被捆绑起来的鸭嘴怪鸟,李开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它的智慧应该不低,刚被抓住的时候还一直不停折腾,后面应该是知道自己挣脱不了草绳,索性不再浪费力气。
此刻怪鸟感受到了巨大无比的恶意,黑暗中有两股饥渴的眼神,比此地的气温还要瘆人,不,瘆鸟。
作为掠食者级别的生物,怪鸟和它们的族群何曾遭遇过这样的对待?
“嘎嘎嘎!”
“想什么呢,臭小子。”
张吴雨的头上挨了一下,李叔收回手,一脸正经:
“保护动物懂不懂,说不定还是没有发现的新品种,你吃了那些科学家会要了你的命!”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能不能出去还另说,而且这也是紧急避险嘛。”
“吃吧,吃了不犯法。”
“嘎嘎嘎!”
李开诚拿不定主意,放平时他肯定会坚决制止吃野生动物的行为,但是腹中的饥饿感告诉他现在不是平时,思来想去,感觉小张说的也没毛病,但是脸上还在纠结,见到如此的表情,张吴雨嘿嘿一笑。
“那我去找找生火的材料。”
蘑菇下方的是松软的泥土,脚一踩都要陷下去半个腿,张吴雨一路在不同的蘑菇伞柄上辗转往下,最后在离地不到2米的地方终于找到机会一跃而下,落地后半个人差点被埋起来。
他先是抬头确认了一下下来的路,接着认准一个方向出发,一路上发现其他的植物不多,生存空间都被其他种类的菌挤占。好像他被缩小了放在一个花盆里,周围的一切植物都是如此巨大,少则3,4米,多则有7,8米高。
就这样看他下来的那颗蘑菇已经是个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了。
好在还是有其他植物的,张吴雨只身探索,发现蘑菇林之间常常会有间隙,面积不小,不少可以称得上是植物的在夹缝里生长。
不,准确来说只有树根,像是杂乱摆放的木堆,横七竖八地插在泥土地里。
他掰下一块已经开始半烂的木头,抹掉腐朽部位,放到背包里,接着是下一块...不多时,背包已经装满了木材。
“感觉回到了以前天天背书包的日子。”
张吴雨站直身体,眼神扫过地面,胸中提起一口气,猛地发力,这才将装的厚实的书包背起来。
很多朽木间冒出点点绿芽,张吴雨刻意避开这些新生命,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一棵长成的大树,一种宽大的绿色地毯样的植物铺满了蘑菇树林的间隙中。
“这里的生态系统真奇怪,无论是菌类还是植物都异常茂盛,而且植物被菌子挤占生存空间....”
“可惜了,要是我那儿子来了肯定激动的都不想回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室友,也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位,主修生物学,自己都回国了几年了他才刚刚毕业。
“还真的有够沉的。”
他背起十几根木材,整个小腿几乎陷入松软的泥土中,穿的一双运动鞋几乎被填满泥土。
忽然,他想到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这个地下空间一直处于无边的黑暗,那为什么会有植物?为什么会进化出如此宽大的绿色叶片?
已经走出十几米的张吴雨转头,灯光已经照射不了这么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几片绿色的轮廓,稀稀落落的。
一片接着一片的绿色填补了蘑菇林之间的间隙,像是绿洲一样,或者说,它们只能在蘑菇遮盖不到的地方苟且偷生。
最需要阳光的植物只能生长在最底层,不能光合作用的蘑菇反而可以站在最高处。
这也太过荒谬了,张吴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被自己的想法整笑了,地底哪来的阳光?
“我回来了。”
装满木材的背包被绳子拉了上去,张吴雨爬上一棵较矮的蘑菇,像是阶梯一样,一层一层往上爬,终于来到了李叔的位置。
“有两个消息,其中一个是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张吴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大气,脸色像是吃了几大口苦瓜,烫过的刘海沾满了汗水,贴在额头上,他摸了摸头发,不出意料一天不洗就会变的很油。
刚上来就些胸闷,喘气总感觉有块石头压着,想吐。他脱下外套放在一旁,对此很不在意,躺在松软的蘑菇上:
“还能有啥更糟的消息?听听坏消息吧,心里有个底先。”
“好,第一,我不抽烟。”
张吴雨立马转过头去看,李开诚双手一摊。
“我女儿不让我抽烟,我身上没带打火机。”
“真的假的,李叔,我之前看你桌上...”
“咳咳,那是没收的,总之就是现在没有打火机。”
“那好办,我买了野外求生套餐,背包里应该有,商家说了还送11件小道具。”
张吴雨伸手就要去够背包,手一抬起就酸痛无比,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只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动,这样最省力。
“我来吧。”李叔主动抱过背包,将木柴抖落出来,摆成一个火堆,接着在里面果然找到一个小袋子,里面杂七杂八地有些小物件,看不太清楚,好在打火石还是很明显的。
长方形的镁条,末端挂着一个小刮刀,轻轻一刮,火星子不多,李叔低头对着一根还算干燥的木柴打火。
“拿反了,要这样打火。”
张吴雨挪动身体凑上来,好心地接过打火石示范了一下,虽然用不上力气,冒出的火星只多不少,闪亮亮的吸引了那只怪鸟的注意,一直在保持体力没有动静的鸭嘴鸟也发出嘎嘎声。
“对了,李叔,还有个好消息呢?”
“没有好消息,一共就坏消息和更坏的消息。”
李在诚抹了一把额头,“我刚刚拿出对讲机,那玩意的信号绝对比你的手机强。”
“还是没有信号?”
“对,只有杂音。”
张吴雨没有再讲话,低头沉思,最近的意外太多了,本来只是回老家几周散散心,然后再出去找个工作,自从那一次台风过后一切都变得奇幻起来。
深不可测的洞穴,从没见过的鸟类,奇怪的生态环境,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在地球上了。
为什么偏偏在他老家后院?
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郁闷极了,本来也就是好奇才下来看看的,没想到自己和请来的帮手一同被困在了这下面。
体温渐渐正常,有点感觉冷了,他伸出一只手取暖,李叔在往里头加柴,潮湿的木头烧出滚滚浓烟飘向他的位置。
“咳咳咳。”
张吴雨无语了,换了一个位置,坐到怪鸟的边上,面对无法反抗的怪鸟,他的好奇心也被激发出来。
修长的脖子扭动着,上面有细碎的绒毛,两只黑金般的翅膀缚于身后,像是村里抓大鹅的手法,这么一想,它长得确实和大鹅很像,除了巨大的体型和带有锋利锯齿的鸭嘴。
它的脚也如同利爪一样。
手轻轻摸上去,张吴雨的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它暴起攻击,怪鸟在空中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
翅膀上有不少伤痕,李叔和它搏斗时还扯下大把的羽毛,导致翅膀上不少地方可以看得见血肉。
它的眼神依旧凶狠,身体包成一团,面对张吴雨的手警惕十足,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忽然,地下传来震动,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冲击着下方的蘑菇树。
张吴雨顾不上别的,整个人趴在地上,手指嵌入松软的蘑菇伞,将自己牢牢固定,怪鸟的眼神也从凶狠转成惊恐,奋力拍打被捆绑的翅膀,想要重新回到空中。
怎么回事?地震了?张吴雨不敢相信,只能寄希望于身下的蘑菇足够坚固。
蘑菇树向右侧倾倒,刚刚搭好的火堆倾倒,燃烧的木柴掉入下方,照亮了漆黑的地面,张吴雨看清楚了怎么回事。
一只巨大的,身披甲壳的蚯蚓正在磨菇树下方“松土”,露出的身体成环形往前拱,身体很粗,远远看着判断不了具体的数值。
张吴雨咽了咽口水,觉得身体的酸痛算不了什么,左手整个手臂插入蘑菇内,将自己吊起来,压榨最后一份力量让自己不会滑落下去。
一分钟,两分钟。。。实在坚持不住后,他才换了一只手,如此循环才得以挂在倾斜的蘑菇上。
换手的中途他瞟了几下李叔和怪鸟,都用差不多的方式固定自己,怪鸟则是用利爪将自己倒挂起来,修长的脖子往后扭,不敢去看下方的甲壳蚯蚓。
这一刻,三人像是水中的浮萍,没有朋友,猎物,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只是灾难中的求生者。
地震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甲壳蚯蚓终于离开,张吴雨感受到震动渐渐消失,心里松了一口气。
忽然,他想仔细看看那个怪物的样貌,于是打开了头灯,最大功率,下一刻,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甲壳蚯蚓远去的方向。
甲壳蚯蚓尾部,一只巨大的眼球刷的一下睁开,看向张吴雨的方向,瞳孔微缩,随着蚯蚓的越行越远,眼球死死盯住他的位置。
啪。
头灯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登时炸裂开来,细小的玻璃渣子炸的满地都是。
磨菇树下方,一个洁白的建筑从被犁过的地里挖出,外表像是水泥浇筑,像个避难所,周围的泥土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