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县着实不小,陈宣他们沿街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还没到目的地。
一开始嚷嚷着要走走的高景明都乖乖上了牛车,上车后就享受到了小彩的按摩捏脚服务。
这也太会享受了,看着享受按摩服务还扭来扭曲的高景明,陈宣很想说要是你屁股下面有钉子的话,干脆你走开换我来?
这话他可不敢说,也只能在心头自娱自乐一下。
好在高景明没忘了陈宣这个要相伴多年的亲随书童,是以陈宣也得以上车坐在车沿,省了走路的劳累。
走这么久是真的累,不只是陈宣个头还小的原因,关键是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还得注意避开路上污秽。
莫说这样的路了,就是平坦的柏油路走半个小时都累人。
其他人就没这样的待遇,哦,还有个赶车的老吴,他得把控方向,必须坐车上。
而急着表现自己的王海,则自作聪明的跑前面去牵牛,也不想想,人家老吴赶车几十年,还用得着你?
晃荡着如今的小短腿,陈宣沿途打量周围,偶尔将目光看向随行护卫之一的冷冰。
绝对不是因为对方漂亮的缘故,哪怕她腰细腿长大雷外加清冷的面容,主要是她太吸引人了,很多男人都偷偷看她,可她感官敏锐,往往都能第一时间锁定打量她的人,然后一眼看去对方讪讪收回目光装着若无其事,挺好玩的……
不久后陈宣又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但见街边有一面摊,五六个人在那里围桌而食,其中一人身穿皂衣腰间挎刀,另外几人则穿着不一,但腰间都别着短棍。
他们显然是吃完了,起身不付钱就要离去,摊主一脸苦相还得陪着笑脸,敢怒不敢言。
可恰好遇到陈宣他们经过,那身穿皂衣之人当即低头,转身在摊主错愕的表情下付钱,然后朝着这边弯腰行礼,旋即快速带人离去。
陈宣不觉得这一幕有意思,大概只是底层被吃拿卡要的‘正常’一幕罢了,可那伙人在贵人面前又不得不收敛起来。
咋说呢,这种事情虽然‘正常’,可贵人万一看不过去,多句嘴他们怕是要‘掉一层皮’。
“就几个差役有什么好看的?”许是那几人离开后陈宣目光还多看了几眼,被无聊的高景明注意道,不禁问了一句。
“差役?”陈宣略微好奇道。
高景明躺回去说:“是啊,咋啦?”
“我没见过”,陈宣如实道。
边上耿宏接过话茬,鄙夷的看了离去的差役方向一眼给陈宣科普道:“县衙有三班差役,分别是缉捕班,寻街班,坐堂班,执掌一班的叫班头,每个班头下面各有三五班差不等,缉捕班的班头又可以称为捕头”
“整个阳县县城就有近万户,这点人手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就需要抽丁执役当差,每个班差下面可抽丁十人以上以壮人手,根据每个班差管辖范围来吧”
“丁役是没有俸禄的,衙门倒是管两顿饭,过得如何就看带他们的班差了,因为丁役没有俸禄只是律法义务,所以这种街面上吃拿卡要就成了常态,总得让人家捞点油水不是,否则就不好带了,这种事情上下都清楚,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指不定谁什么时候就被抽去执役,执役之时不事生产,有些时候还有危险,总得给条活路不是”
“原来如此”,陈宣点头道,耿宏解释得清楚,所以对于县衙的这些执法人员构架算是有了个清楚的认识。
说白了三班差役属于正式工,而丁役属于临时工,还没工资那种,整个阳县大概十几二十个正式班差,加上他们每人手下可抽调十几二十个丁役,往最大限度算,全部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人而已。
万户阳县应该勉强够用了,实在不行还能临时抽调丁役嘛。
但那是理想状态,估摸着满编是不可能的,有一半就不错了,否则某些人如何吃空饷?
陈宣猜测缉捕班从事缉拿追捕调查,类似警察或者刑警,寻街班相当于城管,坐堂班属于保卫科,留守县衙顺带负责监狱之类,倒是分工明确。
反正苦的都是下面的人,比如之前的一队差役,班差跟个大爷似的,丁役则忙前忙后从事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正式班差搞不好是铁饭碗,还能继承那种。
这些情况陈宣认真记在心里,有个心结在,他得尽可能的了解有用信息……
“耿宏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你要是不说我都不清楚呢”,听了一耳朵的高景明都不禁哑然道。
到底是大少爷,他能叫耿宏全名就算给面子了。
陈宣心说你连这都不知道,你爹就是当官的好吧,这些年你都咋长大的?
耿宏笑道:“少爷有所不知,我们经常和衙门的人打交道,所以自然就清楚一些”
“也是,对了,周林他爹就是县令来着,等下问问他是不是这样”,高景明拍手道。
陈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连县令儿子都请来了?也对,你这身份,通知一声人家还不赶着趟的跑来。
不过县令通常都不是本地的啊,还能在任地带家小?
想想也理解,县令在外为官,任期不能随意擅离职守,不把家小带在身边,万一没人管束长歪了咋办。
说着话时间过得挺快,得味楼到了。
一栋三层酒楼,前后几百米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建筑,搞不好还是整个阳县最好的酒楼。
还不等他们停稳呢,就有眼尖的小二看到亲爹似得跑过来赔笑道:“高少爷您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这边也好提前准备,掌柜的,高少爷来啦”
后面一句是冲着酒店内喊的。
这一声咋呼着实吸引人,就连周围都安静下来了,突然就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高景明压根不在意殷勤的店小二,似乎挺享受众人的目光,跳下牛车迈步走向大门目不斜视道:“你们最好的那个包间还空着吗?”
“今早就有喜鹊在叫,原来是通知我们有贵客临门,恰好今日知味阁无人应酬,感情是专门等着高少爷您的到来”,店小二当即道。
这话说得水平有限但颇为顺耳,脚步不停的高景明小手一挥道:“阿宣,看赏”
“谢赏,少爷您慢点,注意门槛”,店小二脸都笑成了菊花。
你倒是潇洒了,掏钱的是我,心头嘀咕,陈宣掏出钱袋在店小二眼巴巴的注视下取出十个铜板递了过去,对方笑得更开心了,顶一天工钱呢。
收起钱袋跟上,陈宣暗道我要是把赏钱抢回来他还会不会笑得那么灿烂?
算了,不逗人家,那也太过分了。
然后陈宣有理由相信,老家那边的小费习惯就是这么传下去的,谁不喜欢被奉承着听好听的呢,只是后来被西方‘发扬光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