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二十三年,槐月十日。
荆州太守进京,遇刺。
昌和二十三年,槐月政日。
秦将回京。
京都的天气逐渐回暖,日光朗朗,所及之处带着丝丝暖意,柳絮飘扬,微风捎起过路人的发丝,银铃在廊阁下叮咚作响,将军回城的消息在此刻传满京城。
天香楼人满为患,嘈杂不已。
二楼靠窗的极佳位置显出一抹紫色人影,沈停云包下了这座厢房。案桌上摆满了酒壶热菜,窗户未关,地下摊贩的吆喝声传进厢房,他举起酒盏,浊酒顺着喉咙往下,清香在喉间炸开,清冽爽口。
对面坐着一个素衣男子,他为沈停云添上一杯酒,开口道“听说今日,秦将军就到京城了。”
沈停云任由江司廉给他把酒添满。
地下摊贩吆喝声停了,满街巷的人收拾了东西站在车道两旁,沈停云朝底下微抬下巴“诺,来了。”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攒动起来,嘈杂声又响起,铁蹄声混在人群中,为首的人身穿黑色铁甲,座下一匹骏马。马慢悠悠的走在首位,座上之人身体轻晃,他的身后跟着铁骑二十和三十精兵。
温和的暖阳照在盔甲上,反射出刺眼光芒。
沈停云看了看为首将军的佩剑,又去看人。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长发高高竖起,光影打在他脸一侧,高挺的鼻梁垂下阴影,细长手指紧握缰绳,肤色偏黑的手看起来瘦劲有力,长腿垂在马背两旁,黑风披衣被微风吹的鼓动。似是杀气未消,整个人都严肃高冷。
马行进的不算太快,秦惊风一人领头,路也显得宽。
边将入京,带来胜利的凯歌。
沈停云收回视线,品起酒来。这时,底下响起刺耳的惊马声,人群骚动异响不低。
沈停云去看底下,就见一人拦在队伍前面,秦惊风下了马,受惊的马匹被副将牵着。
“秦将,求您放过我的儿吧!”一声悲恸,“他……他才……三岁啊……”哭泣声难掩。
沈停云放下酒杯。
一位妇人拦住他们的去路,跪在路中,抱着一件孩童穿的衣服,哭声不止,说话间身体大幅抖动。
“我们行军回来的路上可从未碰到过三岁的孩童,难道说,你儿子长了飞毛腿,能一夜之间跑到边疆去吗?”副将在后面看着这无理取闹的妇人。秦惊风抬手止住了他话头,皱起眉。
“不过是我夫君想进京弹劾你,你便杀了他!如今想斩草除根,我儿子才三岁啊!”她忽然暴起,指着秦惊风和身后将士。
“我亲眼看着你们,把我儿,杀了!我要你们偿命!”妇人从袖中摸出短刀,朝秦惊风刺去,秦惊风没动,副将安置好了马,看此情形,拔了剑,挡在秦惊风面前,瞬间,他的身旁被拔剑的军士围满。
妇人的断刃被拦下,她看情形不对,暗地里咬咬牙,一头往副将的剑上撞了去,剑刃见血,一剑封喉。她捂着脖间汨出的鲜血,躺倒在地。
人群百姓似乎是被吓到,没一个人敢出声。
“我……没动……”副将抿唇看了看自己剑上的血,又扭头去看秦惊风。
那人眼神淡淡,“无碍,找人把她的尸体送去衙门。”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抬头,浅色双瞳与楼阁上的人对视,一眼分开。
秦惊风翻身上马,对着后面的军士开口:
“进宫复命。”
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人群声中响起。
“哈,有点意思”沈停云勾起唇角。
他倒是没想到秦惊风会看向二楼,早间便有人对他说,秦小将军身姿样貌是顶个的好,而今一眼过后,才知那人没说假话。自己不免也在心底咂咂称赞,感叹秦惊风风姿绰绰,羽扇纶巾。
“秦惊风这一仗打的倒是好,也难免会有人来试探。”江司廉收回看热闹的视线。
“几年来,他应是学了不少。不过想试探他的人,真是蠢货一个,想一箭双雕,未免操之过急。”
“皇上定是要为他接风洗尘的,到时候进宫,你怕是又要被六皇子刁难了。”
沈停云转着手中白玉瓷酒杯,嗤笑出声“我怕他?”
江司廉自知这是一个不好说话的公子哥,也不提了,转而说起城中事“听说宋相家两位小姐溺了水,那二小姐相安无事,只是宋府另一位不受宠的高烧了三天。”
他顿了话头,沈停云看着他。
江司廉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醒来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了一个人?”沈停云饶有兴趣的撑着脑袋。
江司廉打开折扇,继续说着:“是啊,从前那宋忆诏哪敢与宋夫人顶嘴。那府中下人都说是大小姐推的二小姐,不料自己也失了足。”
“不过有意思的来了。
“宋忆诏一醒来,就揪出了真正凶手。将那宋夫人怼的哑口无言。”他扇着风,心想这等八卦在京都那可是一绝!
沈停云仰头喝酒,回他“这么邪乎?怕是鬼上身了。”他满不在乎的起了身,修长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紫色长衣上映着白色条纹,袖袍束在袖套内,长发束起发冠,墨色长发贴着后背,裸漏在衣外的肤色白如蜜雪,饮酒过后发红的唇色将他衬得邪性十足。狭长双眼回看江司廉:
“回府了。”
江司廉看他的模样一瞬间愣了神,定定开口:“停云,有人和你说过吗”
“说什么?”
微风吹动他的衣袍和发丝,“这青莲色真衬你。”
“你不如说我衬这青莲,还好听些。”他带着笑意出了厢门。
“诶,此时你就回府了?”江司廉看着他背影,抬高音量去问。
他负手抬脚,白玉玉佩在衣间若影若现。“回我的府。”
朱雀牌楼的牌匾高挂在阁楼之上,这赌坊可谓位置极佳。
沈停云还没踏进楼门,就被人拦了去路。
一小厮打扮的人出手拦住他:“老爷在府中,说是让您回去。”
沈停云负着手,挑眉去看这小厮,对方微微弯腰,一手臂就横在他面前,说话时还算低眉顺眼,都没抬头看他。他刚想开口,这小厮身边暗处涌出几位打手。
“老爷说,若您不回,便绑回去。”
沈停云看着几人堵在朱雀牌楼的门口,不禁皱了皱眉:“把马车牵来。”他视线望向楼中,一女子向他微微欠身。
“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