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帝被你说动,册封藩王的诏书很快就颁布了。
按照规矩,易遇在收到诏书后必须亲自来长安接受封号。
听到这个消息后,你又开心又担忧。
于是你立即吩咐蝎部、蝶部与身在西蜀的褚雷全权配合,不仅要确保易遇来长安路上的安全,还连夜制定了三套为防范盛帝“鸿门宴”的撤逃方案。
在你认认真真和蝎部蝠部统领确认确认再确认这三套方案的可行性后,你才稍稍放松了精神。
按照日子来算,易遇大概会在十日后抵达长安。
你真的好想他。
上次匆匆一别,太过草率。
可是想想若是真的见了他,一肚子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不定,他来了长安你也见不到他。
你叹着气。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他若安好,胜却无数。
……
教坊司的后院内,铁勒部族内有手艺可以自己谋生的人已经搬了出去,留下是那些妇女和孩子们。
你让恩蔷安排她们在教坊内各处青楼酒肆里打杂以谋生。当然,如果她们愿意成为娼妓舞姬来赚取更多的钱,你也不拦着。
苟活于世,人各有志也罢,迫不得已也罢,说白了每个人的选择而已。
漠云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能带着族人逃难来长安,却没办法干涉他们想要的生存方式,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带了点心和新衣给那几个孩子,孩子们开心得像小鸟一般围着你转。你看着头晕,赶紧让娄娄把他们带到一边去吃东西。
那些孩子的母亲见你有孕,围着你问来问去,还不停给你传授生孩子带孩子的经验,你心中不胜其烦,却又不敢表现,只能硬着头皮听她们说了半天。
你不想与肚子里的孩子有太多的感情关联,因为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副本,不能和他有太深的牵绊。
在看望完铁勒部族的孩子们后,在长安军中获得校尉头衔并领了军饷的漠云,大方地要请你吃饭。
你觉得吃饭大可不必,但是你确实有个问题想要问他。
“漠云,那天你为什么要撞我的马车?”
漠云微微一怔,这才回忆起来你说的事:“哦,是因为我在西狄的时候打探到阿斯勒明叶要发兵攻打长安的时候,同时也听到了他们要派人出使长安,其中一件事就是明叶想要求取一名长安的公主。可是我一来长安就发现,盛帝并没有女儿和姐妹,唯一一个义妹就是郡主你了。”
“所以你就好奇地撞停了我的马车,想要看看我什么样?”你问道。
漠云点头:“结果我一看你都怀孕了,就算要和亲,那人选肯定不能是你。”
“怎么,如果真的是我,你就要对我下手?”你冷笑了一声。
漠云脸一僵,尴尬一笑,没说话。
你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明叶可汗狼子野心,胃口真大,统一了西狄各部还不够,还一面想要和亲长安公主,一面集结大军想要攻打长安。”
“是。”漠云狠狠攥了攥拳,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带兵冲到他面前,拧下他的头来!”
你拍拍漠云的肩膀,鼓励地说道:“你肯定会得偿所愿的。”
……
这时,恩蔷姗姗来到了后院,笑盈盈地对你说:“郡主,清欢阁新排的歌舞马上彩排了,您来帮我们看看,顺便把把关吧?”
听到恩蔷这么说,你起身告别漠云,带着娄娄跟着恩蔷就往清欢阁走。
路过教坊的腊梅林,你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白石小径上看着满园挂着金黄树叶的枝枝丫丫。
恩蔷见你停下了脚步,回头问你:“郡主,怎么了?是我走得太快了吗?”
“不是,”你抬手摘下一片黄绿相间的叶子,握在手心,“我走到这里,忽然想起冬天时这里花开满园的样子,现在它们叶子黄了,就又可以期待下一次开花了。”
“是啊,那时候郡主还在教坊当先生教我们算学呢。”恩蔷道。
“其实秋天的梅园也挺好看的。”你说。
恩蔷有些着急:“先生,这凋零的样子有啥好看的,快走吧。”
你没听恩蔷的催促,而是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又抬头怅然地眺望着整片梅园,兀自说道:“算算日子,这孩子和他爹怕是都看不着这一季的花开了呢,真是好可惜……也不知西蜀有没有腊梅……”
你的话音刚落,西风骤起,满园黄叶扑簌簌地被风吹落。
一刹那间,金色的叶子像一艘艘小船,乘着风飘荡在天地之间,美得让你亮了眼睛,也凄凉得让你酸了心。
“真是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长相思,摧心肝,美人如花隔云端……”
你本想看着这落叶秋风学大诗人文绉绉地酸一下,结果这首诗的全文你不记得怎么背了,唯独剩下这两句还有印象。
你自嘲地笑自己背不全古诗,又长长地叹气诉不尽相思。
那叹气声化作一缕缥缈的轻烟,随着西风绕过梅枝,化作看不见的枯霜,凝成不知何时才能开放的花苞。
……
“先生在想哪位美人呢?”忽然,你身后有人在问。
“那当然是……”你接话就答,却忽然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你倏尔转身。
只见扑簌簌落叶中,易遇穿着一件金鳞轻甲就那样站在风里。
他看上去不仅风尘仆仆的,脸颊上还有淡淡的胡茬,眼底也有深深的青色。秋风从他身旁经过时,乱了的发丝轻扬,玉冠也有点歪了。
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人是真的。
你揉了揉眼睛,再次认真地看着他。
他好像比你们分别时长高了一点,脸颊的轮廓也更加硬朗分明,眸光也更沉稳坚定了许多。
易遇像是为了让你看清一般向你走了一步,笑着问你:“先生刚才说,当然是谁……?”
你紧紧抿起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着转转,风一吹,啪嗒就掉了出来。
“易遇……”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易遇走到你面前,他将手中的马鞭扔到一边,伸手就把你轻柔地虚抱在了怀里。
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从西蜀到长安一路尘土的气息,心疼道:“不是说你过几日才能到……怎么今天就到了?”
“不想耽误太久,也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易遇将额头抵在你的额头上,温柔地说道,“这一路想着你为我求得这一份诏书的不易,就一刻都不想停,只想快点来见你。”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你疑惑地问。
易遇笑笑:“我不想再失去你的消息,也不能失去你的消息……所以我知道。”
你的眼泪像连成线的珠子,汩汩地涌出眼眶。你抬手捧起易遇的脸庞,看了又看,欢喜的不得了。
易遇蹭了蹭你的掌心,他的胡茬有些扎手,那轻微的疼痛真实地让你哭得更伤心了。
“累坏了吧……我让娄娄给你准备水沐浴。”看着日夜兼程而来的易遇,你吸了吸鼻涕,利索地擦了眼泪,转身去找刚刚还跟着你的娄娄,“咦?娄娄人呢?”
易遇从背后再次抱着你,他闭着眼睛疲累地将下巴放在你的肩膀上:“娄娄和恩蔷刚刚看到我过来时,他们就走了。”
“他们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你嗔怪道。
“是我悄悄让他们别出声的。”易遇勾着唇角,淡淡地说,“因为先生刚才站在梅树下的样子太美了,我一时不想破坏美景。可听到先生突然相思美人,就忍不住想问先生相思的美人是谁。”
你弯了眉眼,对易遇说:“我本来是在相思美人呢,可是我相思的那个美人现在变成个脏兮兮的小土人了。”
易遇把头埋入你的肩窝:“是我的错。见先生前本应沐浴更衣,焚香梳妆。可是我太想见你,相思入髓,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