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到饭点,面馆里的食客不多。你和易遇找到一张僻静角落里的方桌坐下。
小二搭着毛巾热情地过来招待,报了一通菜名,问你们来点什么。
易遇先问你:“想吃什么?”
你摆摆手,表示你不想吃。
易遇眼眉垂了下来:“出来这么久,也该饿了,多少吃一点。”
你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脸上的麻巾,摇了摇头。
易遇顿了顿,然后让小二先离开,对你说:“这家的烩面远近闻名,是这里的特色,真的不尝尝吗?”
实际上,你一进到这家店就闻到了满满的羊肉汤的香气,忍不住地流口水,可易遇问你,你却固执地摇着头。
易遇轻声哄着你道:“就当是让我感谢你每日钓的鱼,请你吃顿饭聊表心意,好不好?”
听易遇温温和和地这般说,你的心在动摇。
可当你看到易遇澄净如小石潭般可以让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的眼睛,你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想破坏它们的干净与美好。
所以你站起身,依旧像之前在店里一样,对他抱歉地行礼,然后紧了紧头上的麻巾,转身走出了面馆。
此时,你才知道。
有些你本以为不在意的,只是不在意一些人,而面对在意的人,似乎也并非能完全做到想象的那般洒脱。
……
易遇一个人坐在面馆的四方桌边,他揉了揉眉心,又单手扶额,拧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再次走过易遇的身边,小心地问:“客官……您想好点什么了吗?”
易遇摆了摆手:“不用了……”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桌边,走出了面馆。
可他来到门外时,却发现你竟然没有像刚才那一般在门口等着他。
易遇的心骤然慌了,他左右张望,可大街上人来人往,完全没有你的踪影。
“楠儿?”
他快步在人流中走着,视线扫过一家一家店铺,一个一个摊位,心脏急速地震荡,几乎快要从胸口里挣脱出来一般。
“楠儿!”
“楠儿,你在哪儿?!”
骄阳似火,易遇的额上很快布满了密密的一层汗,寻你的步伐变得愈发慌乱,就连手指也颤抖了起来。
他在想是不是他逼你说话和摘掉麻巾逼得太紧了;还是你发现他发现了你的身份,所以就不得不离开了;抑或是他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你了……
如果刚才没有强迫你吃东西;
如果今天改完衣服立即就回宅院;
如果他没有那么着急想要弥补你因他受的伤吃的亏捱的苦;
如果他能再耐心一点,再沉着一些,等到你愿意重新接受他的时候再乞求你的原谅;
如果他不是这么步步紧逼……
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突然离开了。
易遇在大街上加快了脚步,他几乎是奔跑着在找你。他穿梭过正街,又奔跑于小巷。
“您好,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头上裹着白色麻巾的女孩?”
“没有。”
“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裹着麻巾的女孩?”
“没看到没看到。”
“您见过一个裹着麻巾的女孩子从这儿走过吗?”
“哎哟,裹着麻巾的没见过,但是穿着红衣的女孩小哥哥你喜不喜欢?”
……
易遇将整个南市快要翻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你的踪影。
后悔如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口,使他又麻又痛,几近窒息。他像失了魂一般走在南市大街的中央,看着来往的人群,几乎要疯了。
这时,他突然路过一座城隍庙。他从不信神佛,却看着一群信众进进出出其中,而庙内的烟气缭绕,香火极盛。
易遇随着信众步入城隍庙,买了香,在灯烛处点燃。
随后他端正跪于城隍前,磕头请愿,只求你能回来就好。
再不敢也不会多求其他……
……
你从面馆出来后,觉得虽然不能当着易遇的面吃东西,但是你的肚子真是很饿。
想想你的月钱还有剩余,便想着趁易遇在吃面,你也去找点东西吃。
这时你看到有行人手里提着看起来很不错的烧饼,结果就腆着脸去问人家在哪儿买的。
行人给你指了路,说是在一个离得不远的小巷子里有家烧饼店,虽然不太好找,但味道做得确实好,关键是一文钱能买三个,价钱相当合适。
你按照那人给你指的路七拐八绕地找到了那家店,可惜的是,刚刚那一炉烧饼被前一个人全买走了,要想买就得等一会儿。
你虽然也担心易遇找不到你,但是闻着炉子里喷香的烧饼,你的口水哗哗直流。
而且如果你这么等一下,吃到的可就是新鲜出炉的,十分难得。更何况才一文钱就能买三个,太便宜了。
你在心里默默计划好,一会儿可以自己吃一个,再给易遇一个尝尝,还要多买几个带回去。
这么想着,你便决定多在烧饼店等了一会儿。
而你猜,易遇若是没看见你,应该会多等你一下。
当你提着九个烧饼返回面馆时,易遇居然不在,询问过小二你才知道他居然没吃饭就离开了。
你想了想,估计易遇应该是回马车上去了吧。
因为刚才来面馆的时候你一直低头想事情,所以现在完全不记得马车当时停在哪里。
你没有办法,就只能坐在面馆外的矮石墙上坐着,一边撕一块烧饼小心从面巾下面塞进嘴里吃,一边等着易遇回来找你。
可你一个烧饼都吃完了,易遇都还没回来。
你猜他估计是真的生气了。
也确实,你今天一天都在忤逆他,他说什么你拒绝什么。
你非常清楚,易遇只有在你是你的时候,才会给你足够的温柔和爱意,而实际上他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男人。你现在作为一个不听话的丫鬟,被他撇下就撇下了,也无可厚非。
可是,以你现在的状态,离开易遇,估计很难在洛阳生存下去吧。
想到这里,你忽然觉得自己还挺凄凉的。
算了,靠自己走回去吧。
你从矮墙上跳下来,提着你还剩的八个烧饼,依靠记忆一路向南慢慢走着,走到一些岔路口,你就向路上的行人打听香山具体该往哪儿走。
……
好累!
大夏天的,你顶着太阳走得汗流浃背。
又累又渴的时候,你就钻到树荫底下歇一会儿,再去河边喝一口不干不净的水。
就这样你走走歇歇,看着太阳一路西斜。
晚霞于天,是淡淡的紫色和柔和的粉色。等到阳光藏匿于西山,晚风才变得舒爽,而你也终于看到了远处的鸾水,以及鸾水西侧被松柏覆盖的香山。
好久没有这么徒步过了,虽然过程艰辛,但是看了一路风景——平坦的中原大地,麦田一望无际,可惜百姓的生活不算温饱,只能说勉强过活。
你走在田埂上,看着那些麦子,突然想起了你还有主线任务要做。
盛帝杀了梁王,还要杀你和易遇,此仇不共戴天,协助他一统九州,怕是万万不能了。
不过,你可是发过一个毒誓的,立誓此生不会背叛盛帝,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
你冷哼一声,心想你也不是没死过,死你是一点都不怕,但毛主席说,有的死轻如鸿毛,有的死重于泰山。既然横竖都是死,你得给梁王报了仇,完成主线任务后,再去死啊。
月亮慢慢升于东山,有星星从云层间显露出来。
你边走边思考,现在你留在洛阳,实际上根本帮不了易遇什么忙,倒不如想办法潜回长安,先把钱弄来给易遇再说。
于是,你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有机会,就回长安好了。
……
月亮来到中天时,你才回到香山的宅院。
李管家看到你很是惊讶,连忙领着你去见易遇。
此时易遇正坐在书房里,看到你回来,只是缓缓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平平静静地问你说:“……去哪儿了?”
你累得要死,口干舌燥,嗓子又开始疼了,原本你还想着怎么跟易遇解释一下,但是看到他一副并不多么关心的样子,你也就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回小破屋去休息。
看到你不说话,易遇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挥挥手对你说:“回来就好……下去吧。”
你对他微微欠身,离开了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