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来国师府拜年送礼之人渐渐络绎不绝,你虽称病推脱了不少,但有一些朝中官员你还是得趁着年节“联络联络感情”。
接连两天,你见了不少人,说了不少话,也喝了不少的茶,忙忙碌碌地差点误了拍卖会的时间。
待你终于赶在拍卖会前抵达清欢阁时,恩蔷已经早早等在大门口迎你。
“你怎么在等我?今日没有其他的客人吗?”你问恩蔷。
“今天恩蔷只属于先生,其他客人的约我都推了。”恩蔷笑盈盈地像一朵鲜艳娇嫩的花儿。
你笑着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让他推着你到了他专门为你预订的一楼小雅间内。
小雅间的面积和装潢远不能与二楼天字号房比,但价格经济实惠。你知道恩蔷想从你身上赚钱的小心思,却宠着他不戳破,反倒是点了一桌好菜好酒,顺理成章地帮他提了提业绩。
从小雅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大厅的舞台,今天也同那日一般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白先生,你看见最前面那一桌了吗,那个秃头,那个长脸,还有那个大胖子。”恩蔷用下巴加眼神给你指了指大厅里最前排坐着的三个男人。
你侧倚着轮椅的扶手,手背撑着下巴点了点头:“看到了,他们是谁?”
“他们是花妈妈的老朋友,”恩蔷眼中不藏厌恶,语气也变得尖利,“我刚刚打听到,那仨就是花妈妈要收拾张玉乔的狠手。”
你眼珠子转了转,问恩蔷:“哦?花妈妈想让这三个男人中的一个买下张玉乔的初夜?”
恩蔷冲你摆摆食指,嘿嘿笑着对你说:“不是一个哦?他们三人是至交好友,常常一起玩。”
“啊?”你亮了眼睛,嘴角眉梢同时挑高了,“那还真是至交好友~”
恩蔷见你来了兴趣,接着说道:“而且他们有个习惯,只要今夜拍下新人初夜,无论男女,绝不会留到日后享用,必定今夜事今夜毕。”
“那我明白了,花妈妈的狠手就是今日找他们把张玉乔轮了,对吗?”你脸上笑意更浓,“她还真是有办法。”
恩蔷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教坊里但凡不服管的,经过花妈妈这一招,明日必会‘脱胎换骨’。”
你饶有兴致地又看向那桌的三个男人——如果说人类最丑恶的欲望可以在外貌上具象化,他们仨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虽然张玉乔不讨人喜欢,但是想想让她同时被这几个恶心的男人压在身下肆意玩弄,你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而且她毕竟是易遇的“表妹”呀。
算了,看在易遇的面子上,你暗暗做了决定——先让这几个男人竞价,吓唬吓唬这位高高在上的张大小姐,等他们出完价,你再多加点钱最后拍下她,“救她一命”。
你打好了这个算盘,摇着手中的酒杯,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
这时,恩蔷突然凑到你面前,呼吸与你只有咫尺,一双漂亮伶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着你。
“白先生看上去是颇有书卷气的女子,但我发现……相处久了后,先生和我一开始想象的完全不同呢。”恩蔷说。
你莞尔迎视恩蔷的眼睛,纳闷地问:“嗯?”
恩蔷目光明利,透出一丝想要将你看穿的意思:“很多不同,并且让我好奇……”说着,他又向你逼近了一点距离,“所以,白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动不躲,任凭恩蔷靠得更近,而你猜你看他的目光也如他一样,充满好奇。
你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你们四目相接,各有心思地在彼此眼中寻找答案,却谁都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突然,小雅间的门被推开,你和恩蔷同时转过脸看了过去。
谁能想到,易遇居然站在门口,正巧看见你与恩蔷贴得如此之近,目光瞬间冷若冰霜,嘴角却仍保持着笑容:“抱歉,打扰先生和前辈了。”
你看到易遇,赶紧扶着轮椅的轮子,倒退着转了几圈,快速拉开了与恩蔷的距离:“易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易遇非常礼貌地问你:“今日宾客较多,我来帮忙,现在负责挨个询问客人今夜留宿的意向,好让阁里提前安排。”
“哦……”你心里清楚自己和恩蔷之间什么都没有,但你还是不敢看易遇的眼睛,莫名地心虚。
“所以,”易遇接着问道,“白先生今晚要留宿吗?”
不知为何,恩蔷没等你回答就带着淡淡的敌意抢先一步对易遇说道:“先生今晚自然是要留下。”
你眼见着易遇的脸神情“唰”地黯了下来,目光已如鸦羽的反光。
“恩蔷,你别乱开玩笑!”你气恼地瞪了恩蔷,然后赶紧跟易遇说,“不不,我一会儿看完拍卖会就走。”
易遇眯着眼睛,对你微笑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说罢,他退出门外,顺便关上了小雅间的门。
见易遇走了,你瞥向恩蔷,嗔怪道:“你骗他干嘛呀?”
“哼,先生喜欢易遇什么呢?”恩蔷给你添了酒,有些不服气地问,“他到底哪里好啊?”
“我哪有喜欢易遇,你别胡说。”你敷衍地喝着酒,努力地否认。
恩蔷把酒壶放在一边:“那为什么先生在所有人面前都从容,唯独在易遇面前谨言慎行?”
“有吗?”你呵呵地用喝酒来遮挡心虚。
恩蔷笃定地点头:“绝对有,我看人很准的。”说着恩蔷一脸赌气的样子,抱着胳膊远远坐到了一边。
你叹了口气,正巧,大厅里的拍卖会开始了,你招了招手:“好了恩蔷,快过来,要开始了。”
恩蔷气鼓鼓地搬着凳子坐到了你的轮椅旁边。
只见大厅内人声鼎沸,新人们被带上了台,你一眼就看到了面如死灰的张玉乔。
“奇怪?”恩蔷和你一起看了过去,他摸着下巴嘟囔说,“我以为张玉乔会在台上又哭又闹,没想到虽然依旧是臭脸一张,却好像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她是不是认命了?”你轻嘲。
恩蔷抿嘴冷笑:“她不是那么轻易认命的主儿。”
“那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你侧目问。
恩蔷想了想说:“我猜是易遇劝了她吧,毕竟他们是前朝易氏皇族的人,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
听到他突然这么一句,你怔愣地看向恩蔷。
他的洞察力敏锐地让你有些害怕。
你警惕地看向恩蔷,压低声音说:“……恩蔷,我怎么感觉……你很危险。”
恩蔷转过头对你安慰地笑笑:“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成为先生你的威胁。”
你沉思,没有回答:“……”
这时,台子上的主持人宣布可以对张玉乔进行竞价了。
因为她长得漂亮,又一副不好驯服和驾驭的模样,使得台下的竞价很是激烈,尤其是那三个男人中的胖子,流着口水不断加价,全然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当价格抬到了一百两,竞价的人开始逐渐变少。
“感觉差不多了,她也就是个一百到一百五的价格。”恩蔷笃定地分析着,“毕竟能像易遇那样一下子冲破天价的人,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百年也遇不到一个。呵,花妈妈还说,要是每次新人拍卖都能有这样又傻又有钱的客人就好了。”
“咳咳——”你被酒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当张玉乔的价格叫到了一百二十两,大厅里竞价的人只剩两三个。
你望向台子上的张玉乔,她脸色比石灰还要难看,人在此,魂仿佛已经死了。
唉,差不多了……
“恩蔷。”你开口。
恩蔷回头看你:“先生,怎么了?”
你说:“你一会儿匿名帮我去报个价,不论最后竞价到了多少,你都帮我加五十两。”
“啊?!”恩蔷瞪大了眼睛,“先生,你拍张玉乔的初夜做什么?”
“嗐,觉得她要是真被那三个恶心的男人糟蹋了,怪残忍的。”你耸了耸肩膀。
恩蔷有点生气了:“先生,你这又是为了易遇吧?”
你知道自己的心思在他这里藏不住,也没否认:“也不全是,你就快去吧。”
“先生,你真的是气死我了!说好来看张玉乔的好戏,你倒是成了叛徒,居然要救她!”
恩蔷虽然这么说,但他已经听了你的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代表你去大厅去参加竞价。
可就在恩蔷要出门的前一刻,大厅里突然有位坐在角落一直未说话的白胡子老者站了起来,用沉肃的声音道:“我出三百两!”
霎时,大厅里的人全都转头看向那位老者,包括你。
待你看清那人样貌,你瞬间寒毛倒立了起来。
“翰林院大儒上官大人……!”你双手掩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
恩蔷看你脸色煞白,问你道:“先生?怎么了?你认识这个白胡子老头?”
你死死咬了咬嘴唇,冷眼远远望着那位一身正气如寒松石岩的老者,招招手对恩蔷说:“回来吧,看来有人来救张玉乔,用不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