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甥舅最大

贾珍慢悠悠地踱步走进正厅的时候，抬眼一瞧，只见王子腾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客位首座之上，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呢！

他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衣，那衣裳剪裁得体、质地精良，既显得庄重肃穆，却又不失随性自然之态。

若不是深知其身份地位，单看这模样，哪里能想到此人竟是堂堂枢密院的副使大人？

反倒更像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富家翁一般。

两人相互见了礼之后，便各自归座。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薛蟠母子二人跟随着进了正厅。

走在后面的薛王氏和薛蟠显然没有前面两位那般镇定自若。

待得薛王氏规规矩矩地福身向众人行过礼后，站在她身旁的薛蟠迫不及待地向前猛冲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直直地跪在了王子腾的脚跟前。

只听薛蟠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舅父，舅父救救侄儿吧……”

话音未落，泪水已然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他胖乎乎的脸颊汹涌而下，那哭声更是凄惨无比。

而一直端坐于上方的王子腾则只是淡淡地轻瞥了一眼脚下跪着的薛蟠，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难看起来。

他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嘹亮，但其中蕴含的语气却是无比严肃认真：

“哭什么！这般模样成何体统！堂堂七尺男儿汉，动不动就像个娘们儿似的掉眼泪，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出息呢！你若总是如此，日后还怎么有能力去掌管偌大的薛家？快快给我站起来！”

这番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砸落在薛蟠的心间，让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薛蟠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急忙伸手用自己那件宽大的衣袖狠狠擦拭掉挂满脸颊的泪水。

他咬咬牙，努力挺直了有些弯曲的脊梁骨，低垂着头颅，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朝着王子腾所在的方向走去。

乖乖地站立在了王子腾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而房间的另一侧，贾珍始终稳稳当当地端着手中的茶杯，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在杯中清澈透明的茶水上，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半分。

他的神情看似专注于眼前的茶水，似乎对于这边正在发生的激烈对话完全不以为意。

尤氏则静静地安坐于薛氏的身侧，仿佛一个透明人。

当丫鬟将精致的点心送上来时，尤氏先是礼貌地道谢，然后轻轻抬起玉手，将那些点心缓缓推向了薛氏那边，动作优雅自然，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王子腾看到贾珍并没有要开口的迹象，于是转头看向贾珍。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在前两天听闻，兄长府上的后院里有几个出色的小厮，其中一个名叫小九的尤其惹人喜爱。”

王子腾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切入了主题，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此之前，他已然派出得力人手对所有相关情况展开了详尽且深入的调查与了解。

别看子腾身为枢密院副使，尽管掌管着军中诸多事务，但归根结底仍属文官之列。

然而，近些日子以来，他深受官家器重，手中所握之权柄亦是日益增重。

毕竟，枢密院可是专门负责管理军事机密以及重要政务的关键所在，其地位举足轻重。

正因如此，王子腾麾下可供差遣调用的皆是军中精英之士，想要查清这么一点小事，自然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一直低头不语的贾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他满脸堆起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说道：“哎呀呀！王兄，今日亲自光临寒舍，可真是令我这简陋府邸顿时蓬荜生辉呐！更为难得的是，竟能让我们这舅甥二人于此相会。”

说到这里，贾珍稍稍停顿了片刻，接着又放缓语速继续言道：“至于方才提到的那个小厮嘛……嘿嘿，其实也就是些旁人闲来无事时瞎传的流言蜚语罢了，哪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好处哟。”

听到贾珍这番言辞，王大官人不禁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哼！别人闲传？依我看，恐怕未必吧。倘若真像贾大人所言那般无足轻重，那您又何必表现得如此紧张兮兮呢？”

贾珍心中一紧，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毕竟被人道明自己在会芳园私藏小倌儿这件事可大可小。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说道：“大官人心忧国事，自然是处处小心。我虽是个闲人，自然也不能马虎。”

王大官人眯起眼睛，打量着贾珍，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然后缓缓开口道：“那刚才在会芳园那个小十四，可是门外那个？”

贾珍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心想这王子腾果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竟然将一切都调查得如此清楚。

但他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故作轻松地回答道：“那是自然，大人您眼光独到，一下子就能猜到。”

说完，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外喊道：“还不进来！””

小十四战战兢兢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噗通一声跪在门口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王子腾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他身前，然后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抬头！”王子腾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小十四闻言浑身一颤，像是被吓破胆一样，哆哆嗦嗦地闭着眼睛缓缓抬起头来。

“睁眼！”王子腾又说了一句。

小十四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抖，像是犹豫了许久一般，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惧意和惊慌失措。

王子腾见状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我蟠儿如此……”

他盯着小十四看了一会，暗暗想道：“这样的绝色，贾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调教的，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自己恐怕也要忍不住将他带回府中去。”

贾珍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只是喝茶的手却紧了紧。

薛王氏则是面上一喜，她知道凡事只要自家大哥出面，各府贵人都要卖上几分面子的。

尤氏借低头饮茶的时候，敛起眼中的笑意，她知道这戏怕是要到高潮了。

王子腾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接着对小十四说：“啧啧，这细皮嫩肉了，若是进了东府狱，也不知道你这……”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小十四抖得如筛糠，嘴里不停求饶：“官人饶命……”。

王子腾也不理小十四求饶，继续说，“听说他们最近又研制出新刑罚，还没找死囚实验，看你倒是蛮合适。”

说着话，他转过身，缓缓对着贾珍说：“你说呢，三品爵威烈将军！”

贾珍手一抖差点拿不住茶盏，暗想自己毕竟是个闲官，虽有爵位，也不过靠的是祖上的军功，如今赋闲在家，如果真要把小十四放到那里，这怕是要完。

他急忙开口说：“王官人，我看小十四不太合适啊，你看他那么体弱……怕扛不过！”

王子腾冷笑一声，“他狗胆如此大，何惧这天家刑罚？”

贾珍从自己的座位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打算再阻止一番。

王子腾对着小十四大声吼道：“敢设计我王家外子，自是不能善了。”

说罢，他转过身看着贾珍继续说：“珍大爷，今日这事你心知肚明，我也不说暗话，就是贾赦来了，也要给我个说法！”

说罢一甩后衣摆，复又坐回客座，抿起双唇再不言语。

贾珍颓然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双手颤抖着拿起茶盏，稳了稳心神。

他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十四，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小十四知道要不好，“求大爷放过我……”

他还想再说，嘴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布子塞住了，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贾珍看了一眼王子腾，心下一发狠，挥挥手，“拉下去，打杀了罢。”

随着他话落，小十四就被人拉了下去，随后听到一声惨呼，复又安静下来。

王子腾这才站起来，抱拳说：“珍大爷，多担待，我这就带舍妹和蟠儿回府去了！告辞。”

说罢带人扬长而去，至于贾珍如何砸了一地的瓷器，最终也被那夜幕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