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烧起了熊熊妒忌之火,但马梁脸上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对着柏负就迎了上去。
“梁见过柏候官。”
“梁......梁公子客气。”
柏负略微有些口吃,回应了以后,便指着身后的赵蒙说道:“赵蒙,廿四什什长,你应该见过。”
“赵什长今日功绩,鸡鹿塞尽知,梁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马梁露出看似和善且崇拜的笑容对着赵蒙说道:“赵什长今日营救使君,擒杀胡贼,立下大功,梁深感钦佩,不想在此遇见,得以片刻攀谈,实乃幸事。”
“梁公子客气,”赵蒙也假作客气地拱了拱手,“听闻梁公子出身朔方马氏,名望布于朔方,更兼雪中送炭于塞内,蒙钦佩不已。”
“哪里哪里,梁这些微末小事,怎比赵什长驰骋疆场,杀敌报国。”
赵蒙和马梁互相说着虚伪的官话,并且都小心翼翼地没有提到马戍这个人名。
毕竟,一个是朔方马氏的人、马戍的族弟,另一个刚把马戍擒拿送进监牢。
两人看上去客客气气,实际上,两人的内心都在暗暗提防、悄悄打量对方,慢慢拿捏尺度,生怕一个不慎露出什么东西来。
赵蒙是以自己的职业习惯、敏锐的五感,加上现代人的思维审视着马梁这个危险分子。
马梁则是以他惯有的思维和目光审视着赵蒙这个不利因素。
但这一切,柏负作为一个耿直的武将是看不出来的。
柏负虽然聪明,但毕竟观察并不细致,心思也不细腻。
他只会对着赵蒙的那一板斧,失效了以后也就没有其他手段了。
在他的眼中,赵蒙和马梁两人简直就是惺惺相惜、兄友弟恭。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的演技竟然如此高超呢?
“好了好了,”柏负笑着打断道,“二位可日后再叙,现下应先赴塞尉府,此乃要事,不可耽搁。”
“自然自然,”马梁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柏候官,此次宴饮梁难得敬陪末座。相请不如偶遇,既如此,不如我等一起入府?”
“嗯。”
柏负点了点头,马梁随即跟上,与柏负并肩而行,而赵蒙便跟在柏负的身后,并未僭越。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塞尉府门口。
门口值守的短兵立刻迎了上去。
“柏候官好,梁公子好。”
“樊於,汝现下当值?”
柏负看着眼前这个国字脸的短兵,认出是塞尉司马防的短兵什长,樊於。
樊於也是司马防这些短兵中的佼佼者,跟着司马防出生入死多年,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尤为醒目,彰显着他饱经风霜的军旅生涯和杀敌立功的荣耀。
此时樊於正身披甲胄,手执长矛,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值守在塞尉府门前。
“是。”
樊於回答沉稳有力,右手向内一引。
“塞尉正在正厅等候二位,请进。”
柏负点了点头,便和马梁一起进入了塞尉府的大门。
赵蒙见状也想跟上,结果樊於把长矛一横,直接挡住了赵蒙的去路。
“赵什长不得入内。”
“樊於!”柏负见到赵蒙竟然被樊於拦在门外,直接着急出声:“我奉塞尉令,引赵蒙同参加宴饮,速速放行!”
“柏候官见谅,我事先并未接到此命令。”樊於并不看向柏负,“我的职责是守卫塞尉府安全,不相干人等不得入内。”
虽然樊於一眼都不看自己,但赵蒙还是能瞥到樊於眼中燃烧的熊熊妒火。
看到樊於这个样子,赵蒙心中微微叹气,看来还是自己今天风头太盛了。
不仅这个朔方马氏的梁公子,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不知内心盘算着什么小九九。
结果现在这个守门的短兵,竟然直接
看着这个被妒火烧昏了头的短兵涨红着脸颊,赵蒙也是十分无奈。
怎么这些古代人,一个赛一个不成熟。
不求你胸有沟壑,但求你做做场面,展现君子礼仪。
结果现在樊於搞这么一出,绝对是拍脑门决定的,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要知道,柏负都亲自来招赵蒙,赵蒙依令参加宴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樊於非得恶心自己这么一下,都没有发现,柏负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额。
他没想到,万一柏负跟司马防说些什么,司马防追查下来,打得不只是柏负的脸,更是司马防的脸,甚至是张骞的脸。
樊於一个小小的短兵什长,就因为一时争胜,一下子把鸡鹿塞的一把手、三把手,甚至汉使全都得罪光了,就因为那一点小小的嫉妒之心,实在是可笑之至。
看了看一脸急切的柏负,又看了看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马梁,赵蒙甚至觉得这个国字脸大汉有点憨直得可爱,比那个手捏团扇在一旁看戏、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的白面公子顺眼多了。
“樊什长忠于职守,蒙深感钦佩。”赵蒙不气不恼,反倒对着樊於微微一揖,然后对着柏负说道,“柏候官,既然樊什长不放我过去,那蒙还是返回屋舍,烦请替蒙禀告使者、塞尉,就说蒙感念恩德,今后定当多杀胡贼,以报大恩。”
说罢,赵蒙竟然对着塞尉府深深一揖,就要转身离去。
这一下直接把樊於看傻了。
这小子,不是应该勃然大怒,然后强行闯关,然后被自己打倒在地么?
在樊於的设想里,赵蒙被自己这么一激,肯定会怒气冲天,对自己动手,那么自己就有正当理由予以还击。
等到这小子被自己打倒在地,柏负上前调停,自己就可以顺势揶揄嘲讽一波,然后再将其轻轻放过,今后这小子在鸡鹿塞肯定就会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敢直视自己。
但为什么,这小子不但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直接走了?塞尉的宴饮,他不参加了?
樊於正在愣神,结果突然脸上传来一阵热辣的感觉,然后脸就直接肿了起来。
火辣的痛感一下子让樊於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柏负甩着手,正怒气冲冲地对着自己喊道。
“樊於,竖子好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