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看来,官兵也不是那么桀骜不驯

战斗结束了。

这一场战斗时间短暂,却是着实激烈。

那么一会儿功夫,民壮们点燃了两百多个二踢脚,箱装的两响震天雷燃放了十几箱。

大家都太紧张了,只顾着拼命燃放,朝着敌人怼。

现在,敌人死的死,抓的抓,跑的跑……

没了对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兴奋过后,就是筋疲力尽和沉默。

耳中,只剩下伤员的惨叫声,以及伤马的悲鸣。

烟花的余烬,还在哔啵燃烧。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这种打出去之后,还会再开花爆炸的花炮,运用在战场上,在这个时代也是颇为罕见的。

“胜了。”

“我们胜了。”

“官兵被打跑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点燃了众人的情绪,大家全都兴奋起来。

他们赢了。

而且,榆树湾民壮没有折损人手,只伤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在追赶敌人的时候,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掉进坑里摔断了腿。

陈沣吹胡子瞪眼,骂手下太没出息。

这就满足了?

敌人只有十几个,还跑了一半。

胡明辉低头愤懑,快要气吐血了。

他们是骑兵啊!

自古以来,步兵打骑兵,都是很吃亏的。

因为即便是打赢了,也很难扩大战果,骑兵一旦露出败绩,往往调头就跑,他们骑着马,步兵哪里追得上?

两条腿的,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明军打蒙古鞑子和女真鞑子,就是在这方面吃尽了亏。

现在,他们十几个全副披甲的骑兵,却是被一群步兵给打败,还给杀死俘虏了八个……

胡明辉心中的不甘和愤懑,简直到达了极点。

此刻回想一下,商队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多么厉害。

这些家伙,全都没有披甲,冲杀的时候,一团乱糟糟的,丝毫不懂战阵之道。

胡明辉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被打败,是因为太大意了,没想到对方也有弓箭,而且,有那么多。还有这奇怪的花炮,炸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想一想,这些花炮很吓人,震天响,让人心肝都颤抖了。可也仅此而已。

胡明辉本人之所以会落马,就是因为有一枚震天响的花炮在他身边爆炸,把他吓了一跳,恰好座下战马也受惊,跳腾起来,把他给甩落了马下。

胡明辉打心底不服。

他感觉,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整家丁,跟总旗官钟健带领的那三十多步卒合兵一处,稳稳压进,绝对能拿下这支商队。

榆树湾民壮们忙碌起来了,把跑散的战马收拢起来。

总共收拢回来六匹,有两匹受惊之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追不回来。

其中还有一匹受伤,不能骑乘。

把陈沣给心疼坏了。

“我们榆树湾的战马啊!伤了!少了一匹。”

榆树湾,终于有自己的战马了。

神明大人赐给了一批牲畜,但都是骡子和驴,是用来拉车拉磨的,没有可骑乘砍杀的战马。

陈沣觉得,不能万事都靠神明大人。

他们要尽量靠自己。

神明大人给了他们新生,他们要能回报神明大人才行。

现在,他们靠自己的实力,夺来了一批战马。

嘭。

陈沣越想越气,重重在胡明辉屁股上踢了一脚。

“都怪你们!骑马不看路,让马踩坑折断了腿,一匹大好的战马,就这样废掉了。”

……

片刻之前。

胡明辉正扭头看榆树湾村的人处理伤员呢。

榆树湾民壮五人一小队,每队都有一人学过医护知识,叫做医护兵。

这两个多月来,医护兵除了正常训练之外,每天都要到村卫生所,去跟着素琴护士学习医学知识。

虽然很累,但他们甘之如饴。

因为医护兵比普通民壮,每个月能多拿十斤粮食。

而且,素琴护士好漂亮啊。

每天能见一见素琴护士,听素琴护士教他们如何处理外伤,如何用药……真的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素琴护士十分负责,在教他们包扎伤口的时候,会选一个学员上前互动,亲手示范。

被选中的学员,简直要幸福炸了。

经过两个月学习,医护兵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急救常识。

神明大人对榆树湾的要求是,每个战斗小队,都要配备一名医护兵。

当然,因为人手有限,医护兵都是兼职的。平时跟其他脱产壮丁一样参加战斗,一旦有人受伤,就进行救治。

胡明辉看到,被喊做医护兵的人,指挥着几个壮丁,把受伤的榆树湾民壮和受伤的官兵都抬了过来。

那些壮丁两两一组,从架子车上抽出铁棍样物件,咔咔组装成了叫做担架的东西。

然后,跑到伤员面前,把他们抬到担架上,又抬着担架,放到车阵之中。

医护兵从架子车上抽出箱子来,从里面拿出一些亮晶晶的器具。

胡明辉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心微微一颤。

这里面,有刀剪钩子,似乎是刑具?

这些反贼,要对他们用刑了?

胡明辉心里一横,准备当一回好汉。

他堂堂朝廷九品命官,怎么可能向一群刁民低头?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那些被叫做医护兵的民壮,最先是在受伤的民壮身上折腾着什么。

他看到医护兵用剪刀,把伤员受伤部位的衣服剪开,然后用剪刀剪肉。

伤员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忍着点。伤口不大,没伤及要害,把烂肉清理掉,消消毒,再缝合上,很快就能痊愈。”

医护兵一边清理伤口,还一边安慰着。

胡明辉撇撇嘴。

他巡检一方,自然是懂些治疗刀兵之伤的方法的。

战阵之伤,受了刀枪伤的,的确需要清理伤口。

但他听大夫说的,是用煮沸过的水,去清洗伤口,然后敷药绑缚,哪有用剪刀和小刀去割肉的?那伤口,岂不是越来越大了。

果然是一群刁民,虽然不知如何侥幸得到一些财货,见识却是跟不上。

当然,胡明辉并不想去提醒他们。

都是一群造反的刁民,都死了才好呢。

然后,他就看到医护兵竟然用同样的方法,去治疗受伤的官兵。

他们竟然如此好心的?

可是,这样会越治越糟糕啊。

胡明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他被俘了。手下的家丁,却是跑的跑,降的降,这让他心中有些怨气。

让这些家伙们多受受苦也好。

胡明辉正胡思乱想,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抬头,只见陈沣正怒目瞪着他,呵斥他。

听到陈沣的呵斥,胡明辉一口气没回过来,差点晕死过去。

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啊!

这战马,是我们的啊。

你一口一个你们榆树湾村的战马,还要怪我们在逃跑的过程中,把马腿给摔断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胡明辉深呼一口气,收敛怒火。

身为巡检,一定要不怒自威,才能镇得住这些刁民。

“大胆刁民。我乃槐安巡检,朝廷九品命官。你等袭杀官兵,这是造反!造反不仅要杀头,还要株连九族的!你们不怕死吗?”

他话音刚落,陈沣顺手从旁边民壮手中拿过一根夺命钢管来,胳膊抡圆了,一棍子敲在他的脑袋上。

胡明辉一声惨叫,很干脆地趴在地上,头破血流。

陈沣把夺命钢管上的血在胡明辉身上擦了擦,递还给那个民壮,咳了一口痰,吐在胡明辉的脸上。

“狗官!命都在老子手里,还敢威胁老子?官兵都已经杀了几个了,你要说造反,那我们现在就是反贼,先宰了你们几个祭旗。”

陈沣的语气,杀气腾腾。

那几个被俘的官兵,原本都被迫跪在地上,抱着头,一脸不服,对看押他们的民壮横眉怒目。

陈沣这一棍子下去,把胡明辉打趴下,那几个被俘官兵都吓得一个哆嗦,眼神都变得温顺起来了。

赵成:“陈兄弟,这几个家伙怎么处理?要不要杀了,扔到地里喂野狗?”

那几个被俘官兵一听,腿一软,差点尿裤子里。

陈沣稍微犹豫一下:“神明大人好像喜欢把俘虏拉去劳改。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如果他们老实,不闹事,就把他们带回去劳改吧。如果他们不老实,就按你说的,直接宰了,扔路边喂野狗。”

那几个被俘官兵一听,跪下连连叩头:“多谢大老爷!”

“大老爷仁义!我们一定老老实实,不敢闹事。”

陈沣咧嘴一笑。

昔日高高在上的官兵,现在跪伏在他的面前,像是狗一样求饶,真是让他爽到每一个毛孔。

“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桀骜不驯嘛。”

他感到有些可惜。

他倒是希望,这些官兵能多一些桀骜不驯,这样,他还能有理由再教训他们一顿。

陈沣:“起来吧。记住了,神明大人不喜欢人下跪……哦,是不喜欢咱们炎黄子孙给人下跪。你们也是炎黄子孙,只要开始劳改之后,就只敬天地,只跪父母先祖,其他人一律不跪。”

被俘官兵哪里敢?

连连叩首。

陈沣眼睛一瞪,手在唐刀刀柄上一按:“这是神明大人说的,你们连神明大人的话,都敢不听?让你们起来,就快起来。再敢跪,打断你们的腿!”

那几个被俘官兵这才赶紧起来,不敢再跪,生怕触怒陈沣。

李箭锋拎了被俘官兵,过去审问,片刻时间之后,再回转,神色凝重。

李箭锋:“这波官兵,是骑兵先锋。后面还有个总旗官,带着三十多个步卒。有骑兵逃回去,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二郎:“这下糟糕了。他们汇合之后,肯定会派人回槐安城报信。我们杀了官兵,可就是反贼了。尤其这个巡检胡明辉,是朝廷九品命官,杀了他,知县大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征讨我们的大军,旦夕之间就到了。”

陈沣:“那怎么办?这狗官可是被我们得罪狠了,好不容易把他抓住,总不能把他放了吧?”

赵二郎:“自然不行。胡明辉此人,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们就算放了他,他也不会饶过我们的。恐怕带官兵去围剿榆树湾的,就是他了。”

赵二郎说着,急得团团转:“苦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陈沣:“我们榆树湾有神明大人,怕什么。神明大人说了,只要我们敢打敢杀,不管在外面闯下多大的祸,他老人家都能接下来,都能护着我们。”

榆树湾村民想到上次官差来时,那从天而降的“翻天印”,心里都踏实下来。

李箭锋:“榆树湾村有神明大人护着,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呵呵,官兵也就那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蔑视。

上次是进村的官差,这次是胡明辉这个巡检带官兵骑兵……

都是初时耀武扬威,遇到硬茬子,就丑态百出。

真是让人瞧不起。

朝廷官兵的形象,在一部分榆树湾村民心中,已经轰然崩塌了。

赵二郎:“我们人可以躲回村子,但这些货怎么办?神明大人可是让我们去卖货,换金子,换古玩……难道,我们要拉着这些货,灰溜溜地回村子?”

赵二郎也见识过神明大人的手段。

当他看到一团团雾气浮现,这一辆辆架子车,一头头驴骡,从雾气中凭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这一辈子都要好好信仰神明大人。

到庆阳府,甚至到西安城,去售卖这一批货物,不仅仅是他的发财之道,更是他在神明大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啊。

他可不想让自己表现得一团糟。

陈沣等人的脸,也都垮了下来。

车队继续往前走的话,就算他们有胆气,可朝廷一旦把他们视作反贼,肯定会派兵来围剿他们。

官兵再来的话,可就不是这十几骑了。

陈沣等人就算再自大,也不觉得凭借这支厢车队,再加上一些花炮,就能跟大批官兵对抗。

李箭锋皱眉:“现在再想折返回去,把逃跑的那些骑兵,还有那个总旗官带着的步卒都杀干净,来个杀人灭口……怕是来不及了。他们一心要跑的话,我们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赵成突然开口:“各位哥哥,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