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赵曙答:“儿臣领旨,即刻去办。”
“别忙,朕还有话说,”仁宗将奏章递给太子,断断续续地说:“皇儿可仔细阅读苏轼的奏章,自己抄一份留在身边,然后拿过来,等朕病情好时,还要再看一遍,以后就按照这上面的策略实施。”
太子接过,施礼退下。
也许是因为对任用苏轼心怀愧疚,仁宗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见到苏轼的奏章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如此叹气?”
“苏轼确实是人才,大兴赵宋,朕寄希望于他。朕现在后悔,还是应该力排众议,将他留在朝廷,可惜已经外放,暂时无法更改,只盼望他早日回来,为大宋效力。只是,我的病,已经加重,不一定能够等到他回来……”
商洛县属于渭州管辖。
新的衙前役实施办法,下到了商洛县衙门。
章惇在商洛县衙当差。
原来,自苏轼回四川守孝之后,章惇一直想留在汴京城,可惜王珪不肯帮忙。
章惇本想依靠王珪,频频送礼,极尽全力巴结,可惜没有依靠得成,还是被下放到商洛县当主薄。
他长叹短息,体会到这样的道理:靠树树要倒,靠人人要跑,凡事只有靠自己才行。
商洛比凤翔还差,而且还是在县里。
他怨恨王珪,但又不敢表露,只得听从安排。
他听说苏轼挂大理评事,到凤翔府任签判,比他好多了,他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真是无法形容出来。
现在天下都传遍了,苏轼在凤翔府实施新的衙前役,得到皇上与皇后的支持,他成了红人。
章惇似乎看见苏轼正一步步地朝宰相位置走去。
他做梦都想把苏轼整垮,使苏轼永远不得翻身。
他每天上班下班,装着没有事那样。甚至还借苏轼的声望,说苏轼与他好朋友,以此在上司与同事面前,抬高自己的身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要到凤翔去会一会苏轼。顺便再找一个机会,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把苏轼搞臭,或者说让苏轼自然消失为最好。
他向上司请假,说是向苏轼讨教。
上司自然应允。
商洛离凤翔并不远,两地风土人情、方言差不多。原来的贫苦现状也不分上下。
然而,当章惇跨进凤翔的境内,却是另外一副景象,比商洛繁荣不少。
原先荒凉的土地上,庄稼长了起来,现在变得绿油油的,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百姓的脸上有了笑容,青壮年陆续回家,穿戴比以往好多了。
章惇心里充满酸苦与无奈,一样的土地,凤翔已发展起来了,可是商洛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穷,老百姓生活还是那么苦。
他想,苏轼果然厉害,皇上与皇后高看他一眼,或许是有原因的。
然而,他觉得,他的能力也不差,他不服,只是时运未到。
人生尤其是官场生涯才刚刚开始,现在赢,不算赢,就看谁赢到最后、笑到最后?
一路上,章惇胡思乱想,骑在马上,无精打彩,慢慢吞吞地盘算。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江琥,凤翔府知府宋选身边的书吏。
江琥是章惇家里大管家的大儿子,为人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歪门邪道,白道黑道,样样都精通,也就是说在社交场合吃得开。虽然是奴才,但江琥赢得章惇父亲的赏识,给江琥在衙门里谋了一个差事。
江琥父子对章家心存感激,更加效忠于章家。
江琥并没有瞧得起章惇,因为他父亲是管家,章惇母亲是奶娘,他们的地位都不高,都是仆人,是为主人服务的。但封建社会是父系社会,是依父亲的地位高而高的。章惇的父亲是老爷,章惇自然就觉得自己比江琥高人一等。
因此,江琥与章惇在一个屋檐下从小到大,互相都看不起对方,因此平时不怎么说话,更别说是兄弟情谊。
但现如今情况发生转变,章惇这次考试而入仕,成了官老爷,地位迅速上涨,章惇比江琥的地位就更高一些,江琥也就从心眼里改变了对章惇的看法,有点想巴结章惇的意思。
章惇想,既然江琥就在苏轼的身边,为了掌握苏轼的动向,必须要把江琥这层关系用上。
想到这里,章惇到了凤翔府,没有先见苏轼,而是偷偷约见了江琥,请江琥吃饭喝酒。
两人边喝边聊,章惇借酒劲套江琥的话,在一问一答间,把苏轼的一举一动打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苏轼修改衙前役的起始原因,终于弄明白了。
苏轼之所以修改衙前役,起始原因是在他上任的路上,遇见了孙三娘被打的事,进而引导发他的思考。苏轼体谅百姓,不愿意看到百姓因为服这个役而家破人亡。
章惇转念一想,是不是可以利用孙三娘做个文章,给苏轼戴个得赏买乖、荣誉高于皇帝的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章惇与江琥喝完酒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孙三娘家。
孙三娘住在孙家镇郊区,孙家镇离凤翔又不远。
章惇很快就找到了。
“你是孙三娘吗?”
章惇将马拴在门前,走到院子里,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埋头搓洗衣服。
“你找我有啥事?”孙三娘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穿衙门官服模样的男人来找她,很是诧异,又一脸的戒备,不觉问道,“你是……”
“哦,孙三娘,你别紧张,”章惇连忙摆手,笑着说,“我是苏轼的朋友,今天有事前来拜访你。”
听说是苏大人的朋友,孙三娘解除了戒备心理,拖来一根凳子,往上面吹了一吹,又用手拂了拂凳子上的灰尘,热情招呼章惇坐下说话。
“你有啥事?”孙三娘停下手中的活。
“我知道,你男人前不久被放了出来,欠官府的银子也一笔勾销,其他百姓也跟着受益,都是因为苏大人实施新的衙前役。苏大人对你这么有恩,你们有啥报答他的呢?”
“这个……这个……”孙三娘被问得说不出话,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似笑非笑,觉得惶愧,又说,“我家里现在还比较穷,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是要送,苏大人也不会要。”